手室。

薑慈剛結束一搶救，大出輸後，人還沒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心髒就前後驟然了三次。如果再有下一次，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

此刻孤零零地躺在那裏，上滿了管子，整個人毫無生機。

顧念在護士的引導下，緩緩靠近搶救臺。

遠遠瞧著閨那慘白如紙的小臉和汗如水洗過的長發，顧念的心上仿佛滿了手刀，稍微一就疼得一冷汗，猩紅的眸子裏快要淌出來。

已經分不清小慈這是因生孩子傷了這樣，還是真的因為知道傅深已去，自己也沒了生的念想……不管因為哪個，一想到這些都痛在了一個昔日刀槍不戰士的上，愈發讓人難過得不能自己。

顧念死死咬著，直到邊沁出來，才生生忍住了所有心疼。

輕輕在薑慈邊站定，微微彎腰下去，手輕蒼白的臉。

薑慈的臉上，竟快沒了溫度，冰涼得可怕。

顧念的眼淚還是沒忍住滾了下去，像是怕被閨看到，立刻笑了下：“小慈，我來了，我是念念……你以前總說你不婚不育，因為你說世上男人多薄幸，不婚不育保平安……但是你看，你現在多偉大，不僅有了，也當了媽媽，我們小薑老師真的很厲害……”

“小薑老師”四個字，讓一隻一不的薑慈突然了下眼皮，被汗水濡的眼睫了，眼角倏地流出兩行眼淚。

顧念驚喜地再次落淚。

小慈聽到了！聽到了！有意識！！

顧念顧不上去自己的眼淚，溫地笑著用指腹輕輕地幫薑慈眼淚：“咱們不是商量好了麽，不管你生的是兒還是兒子，都是楠笙的親弟弟妹妹，他們會一生一世相親相的……”

薑慈著針的手了，眼淚再次滾出。

顧念耐心地幫眼淚，咬了咬，閉眼鼓起勇氣繼續道：“你那麽我們家楠笙，肯定也會更景初的對不對？小慈，醫生說景初現在很好，隻是其他寶寶都有爸爸媽媽在邊，咱們景初肯定也很想見爸爸媽媽……景初爸爸拜托咱們小薑老師，務必幫他多抱抱景初，替他養大你們的孩子……小慈，快好起來，你不能因為一個人給不了你一輩子，就要殘忍毀掉這麽多兄弟姐妹要和你一輩子的約定……”

說到最後，顧念早已淚流滿麵，哽得子輕不停。

薑慈的眼淚，怎麽都不完。

旁邊的醫生卻驚訝地小聲喊道：“心跳恢複了，也有了……”

……

顧念從搶救室出來時，已經虛得不樣子，沒有的小臉上隻有一層又一層的淚痕，雙得走不路，一步步都是被馮子軒攙出來的。

看到，傅焰立刻上前，一把推開馮子軒，扶住顧念的胳膊：“念念，你怎麽了？”

顧念停下來，迷茫地看了一眼他，眼波了，仿佛才找回意識。

下一秒，一把推開傅焰：“滾！！”

啞聲吐出一個字後，像是被突然注了骨，終於有了力氣。

赤紅的眸子狠狠瞪了一眼傅焰，朝梁可心走去：“小慈沒事了。”

傅焰高大的子踉蹌了下，瞠目又心疼地看著顧念的背影，眉心擰得死死的。

梁可心才止住不久的眼淚再次湧出，激地抱住顧念：“太好了！念念，你太棒了……”

顧念也抱住，深閉上了眼。

不是厲害，是傅深厲害。

活著的時候，把小慈拉進水深火熱裏，如今走了，也還能讓小慈為了他留在這個對來說已經孤獨無比的世間……他還選擇了人節這天。

以後每個人節，小慈是該給兒子景初慶生，還是該思念他呢？

但，不管怎麽樣，小慈願意活過來就是最好的消息。

生者因逝者尋死，雖悲壯，但終究是懦夫。

活著，可能會更辛苦，但活著才會有更多的可能和希。

傅焰還想上前去跟顧念說話，剛走一步，被馮子軒拉住，低聲勸：“焰哥，先理深哥的後事吧！薑慈和孩子這邊我會守著，嫂子現在也很難過，大家都各自平靜平靜再說吧。”

傅焰盯著顧念那纖瘦的背，雙手攥得骨節咯嘣咯嘣響。

但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我過去看看，這邊有況及時通知我。”

“好！”馮子軒稍稍鬆口氣。

傅焰大步離開，顧念連看都沒看一眼。

梁可心墊著腳幫了眼淚，悄聲說：“念念，焰哥的……”

“我現在不想聽別的事。”顧念沙啞著聲音打斷，淚眼看了眼手室方向：“這段時間，我隻想安安靜靜陪著小慈。”

梁可心點頭：“好！我也陪著你們！”

薑慈徹底轉醒已經是三天後，顧念和梁可心在醫院守了三天三夜。

這一天，是傅深火化的日子。

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一直昏迷的薑慈突然在天亮時分睜開眼說了話：“念念，我要去帶他的骨灰，他代過讓我把他的骨灰灑進太平洋的，我得去！”

聲音嘶啞虛弱，得厲害。

趴在床邊的顧念和躺在沙發上的梁可心同時一僵，齊齊坐直子看過去。

薑慈不僅醒來了，還坐了起來，說話間竟要掀開被子下床。

顧念怔了一瞬，立刻起按住：“不著急，你不去，沒人有資格帶走他的骨灰……但你要是這個樣子去，他看到了也不願意跟你走的。”

薑慈作一頓，錯愕地看向顧念，眸中一點點蓄滿了眼淚：“所以，他是真的走了，真的拋下我和兒子走了……”

顧念心疼不已，不忍回答。

梁可心走過來，輕捉住薑慈的手：“小慈，深哥是個心懷天下的人，可是我們眼前的這個天下，並不適合他。你給了和孩子，他在這裏了無憾了，就該去一個能讓他完抱負的天下了……你別哭，你要是哭了，深哥會聽到，會影響他前進的步伐……”

薑慈怔忡地看向梁可心，好像是在努力分辨這番話的真假。

梁可心用力點頭：“相信我！姐妹我騙天騙地騙男人，都不會騙姐妹的！”

薑慈小心翼翼地眨眼，眼看就要滾落的眼淚竟真的被了回去：“好！我不哭！我不影響他的路……可是我這裏好痛啊姐妹，我這裏麵好像沒了髒，心沒了，肺也沒了，都沒了，好空，好疼……”

不哭了，顧念和梁可心的眼淚卻控製不住地湧出。

在被薑慈看到之前，梁可心眼疾手快地拉住顧念一起抱住了薑慈，三姐妹相擁，彼此安溫暖。

七天後，薑慈康複，和孩子一起出院後，顧念和梁可心陪去取了傅深的骨灰。

全程，薑慈再也沒掉眼淚。

隻是抱著骨灰時，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雙臂上，想把他刻膛，填補缺失的五髒六腑。

一行人乘坐遊來到薑慈和傅深放漂流瓶的那片海域，薑慈迎著海風，一把把將他的骨灰灑大海。

每個人都紅著眼睛，默默無語。

結束後，馮子軒低聲問傅焰：“深哥那麽咱們自己的國家，為什麽不願意回去？”

死在這裏，不建墓不留名不宣不舉辦任何形式的追思會，骨灰撒大海且不允許以後任何人祭拜——這都是深哥自己要求的。

傅焰深眸落在遼闊的海麵上，沉聲道：“青山埋忠骨，何須馬革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