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倩直接哭了出來，六神無主語無倫次：“孩子一直好好的，怎麽會這樣……配型，我是孩子的親，我去做，我給我囡囡移植骨髓。”

馮雪鬆摟住妻子的肩膀：“走，我是孩子的爺爺，我先做。”

馮子軒不可思議地抬眸，突然上前拿過醫生手裏的單子，低頭看去。

那落在單子上的視線，逐漸模糊，雙手微微抖起來。

傅焰擰眉看著他，眉宇間隻剩下心疼。

全場隻有馮老爺子淡定得麵不改，隻輕歎口氣，對醫生道：“孩子突然發病時，我給簡單看了下，料到了況不好，沒想到會這麽急。骨髓庫那邊我來親自聯係，孩子就拜托給你們了！”

老爺子說著，後退一步，鄭重地向醫生彎鞠躬。

醫生嚇了一跳，趕扶住：“老院長，您這折煞我了！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蹬蹬蹬——

馮子軒突然拔跑了，跑了十幾米又突然停下轉過來急急地道：“爺爺，爸，媽，我去做配型，我會給孩子找全世界最好的兒科醫生！一定會治好的！”

大聲說完，又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

陸倩靠在馮雪鬆懷裏，哭得抖不已。

馮老爺子看著孫子離開的方向，眼圈泛紅。

傅焰上前，低聲道：“爺爺，子軒現在了很多，他天生就是個很優秀的醫生，也一直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但是好父親是一輩子的事業，他還年輕，給他點時間，他會越來越好的。”

馮老爺子欣地點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能一心隻有工作，家庭不和睦、孩子沒養好，同樣是失敗的一生！阿焰，你也是，既娶了妻生了子，就要適應自己的多重份。你一直都很優秀，爺爺希你多說說子軒，讓他的心也多點放在妻上！”

傅焰的臉有點燙。

老爺子並非針對他，但總覺得這番話猶如耳一樣打在了他臉上。

在對家庭、婚姻、孩子上，他的確是個失敗者。

“馮爺爺，我知道了。您注意，我去看看子軒。”

傅焰頷首說了句，跟馮父馮母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找到馮子軒時，他已經完了，就坐在走廊的地上，手裏拿著一遝檢查報告埋頭正在看。

那頹然狼狽的樣子，哪還有平日裏那個開朗萬人迷醫生的樣子。

傅焰沒著急過去，就站在走廊拐角，一邊看著馮子軒一邊拿出手機作了一番。十幾分鍾後，外賣給他送來了兩杯飲品。

他有點驚訝。

這是他第一次點外賣。

以前，顧念還是他書的時候，這些事都是做的，偶爾一次把手機上正在選餐的界麵拿來給他看圖片，他才看了一眼。

沒想到多年後他第一次點外賣，是給馮子軒，還點了兩杯有點特別的東西。

傅焰拿出一杯，上吸管準備嚐一口，咬住了吸管又蹙眉有點猶豫，似乎很怕喝這東西似的。但最終他還是吸了一口。

眉宇間的鬱結漸漸舒展，沉俊的臉上有了笑。

馮子軒把孩子的所有檢查報告都看了一遍，雙手抱住腦袋煩躁地抓頭發。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杯飲料。

紙杯不明，看不到裏麵的，上麵也沒任何logo。

馮子軒愣了下，仰頭看去。

傅焰在他旁邊席地而坐，把杯子直接放在馮子軒腳邊：“嚐嚐，還有沒有那個味。”

馮子軒通紅的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疑地看了一眼傅焰，端起杯子：“焰哥，我都完了，要是匹配的話就可以進行下一步淋細胞檢測了……我沒有逃避了，你要是想迷暈我去做配型就大可不必了。”

聲音已經沙啞，還有心開玩笑。

傅焰挑眉，端起自己手裏那杯跟馮子軒的了下杯：“要暈陪你一起。”

“大老爺們喝什麽茶？我不喜歡吃甜的……不過焰哥親自買的，吸管都好了，我必須嚐一口。”

馮子軒嘻皮笑臉地說完，吸了一口飲品。

下一秒，噌地瞪大眼睛：“臥槽！這是……老京城酸梅湯？現在居然還有這個？好多年沒喝到過了。”

看他激的樣子，傅焰淡淡點頭：“那天路過看到的一家小店，剛才嚐試搜了下，就讓送了兩杯過來。”

馮子軒眼睛更紅了，大口吸了兩口：“焰哥，謝謝。我沒事！”

聲音哽得不行。

傅焰皺眉：“出息！”

馮子軒嘿嘿一笑抬手看了看手裏的酸梅湯，慨道：“能喝到小時候的味道，真是不容易。那時候我記得酸梅湯的廣告詞是喝一口跟初似的，酸酸甜甜，後來的都沒那個味了，全是一子加工味。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沒嚐過初的味道，卻初為人父了。”

語氣裏，滿是自嘲。

傅焰一條曲起，拿著杯子的手搭在膝蓋上，沉聲開口：“以前我們在國外才認識那會，咱們都吃不慣洋鬼子的東西，不回家吃飯時，一有空就到找好吃的中餐。那時候你知道我和我媽都過得清貧，也知道我要麵子，不接每次都是你這個闊請客，所以你開始選一些我能承的小飯館。有一家老北京阿姨開的麵館裏，一年四季都會配上這一口免費的酸梅湯，我們沒喝。”

馮子軒有點難為：“嗐！我可沒那麽偉大，我也是中國胃好不好，阿姨做的炸醬麵和酸梅湯都很地道，家鄉的味道當然要吃了！”

“我們當時第一個合夥的公司方案，就是在麵館裏完的。”傅焰淡聲說完，再次和馮子軒了下杯，喝了一口。

馮子軒怔愣了下，恍然大悟：“焰哥你真是險啊，你今天給我弄來這麽一口，再配上懷湯，就是想勸我好好領下做父親的任務？”

傅焰微微挑眉，不答反問：“我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

“不是！但我的事對你來說不是閑事啊！”

言落，兩人相視淡淡一笑。

馮子軒收回視線，苦笑下：“其實這段時間的逃避，我也沒想過真的不要這個孩子。你知道我的子，哪怕是一個認識的人去世之前托付給我的，我也不會拒絕，但這是我的孩子……我從來沒想過我能當個好丈夫、好爸爸，這對我來說比做一個看不到希的項目還棘手。但我剛才看了一眼那孩子……那麽小一隻，哭都還沒有眼淚的時候，就躺在保溫箱裏，渾滿管子……焰哥，那一刻我覺得我真是個大混蛋，這些年的醫德都喂狗了！那是我的兒啊，薑慈說得對，孩子有何錯……”

說到最後，馮子軒的眼淚滾了出來。

在傅焰麵前，他也不用掩飾，不用裝堅強，任由眼淚不斷地湧出，不停地自責懺悔。

傅焰不擅長安人，隻拍了下他的肩膀，無聲地陪著。

這一刻，馮子軒需要的是發泄，無須太多安，陪著，便是最好的。

兩杯酸梅湯不時地一下。

另一邊的酒吧裏，兩杯啤酒“嗙”地撞了下。

梁可心仰頭喝了一半發現不對勁，停下：“你怎麽不喝？想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