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早，這會兒就睡了，莫非不適嗎？

婢屈膝回答道“午后起了風，公主殿下風頭疼，需要靜臥休息。”

既然如此，就不方便同格桑梅朵搭話，確認的確在馬車。

原本這種況，問一句也就過去了。畢竟對方份尊貴，又事關外國使團，且是人。

但白羨魚接到令，要他留意格桑梅朵的向。今日出了城，不確定回來的是不是本人，如何復命？

想到此，白羨魚笑道“那便請公主殿下好好安歇。”他退后一步，指揮武候“清障！把前面擋路的趕開！”

前面擋路的，是一些此時出城，卻在城門依依惜別的文人雅士。他們興高采烈，還在誦今日新得的詩篇。

“‘狂心醉眼共裴回，一半先開笑未開。’妙啊，若把‘笑’字改為‘罵’字，如何？”

“不妥不妥，有失俏啊。”

……

他們又是拱手又是捋須，走得很慢，以至于手中牽的馬匹都在著急地打響鼻。

白羨魚呼喊清障，早有個機靈的小武候跑過去，口中請這些人讓一讓，卻趁機一掌拍在馬上。

那馬吃痛，掙韁繩向格桑梅朵的馬車跑來。白羨魚趁機大喊小心，指揮公主府的馬夫駕車避讓。趁著一瞬間的混，他掀開車簾，向了一眼。

這是武候鋪經常用到的方法，來對付那些不愿意被檢查馬車的達貴人。

格桑梅朵果然在里面躺著。

背對車窗，看不太清面容，寶藍的裾散開，鋪在馬車。無論發飾還是脖間項圈，都確認是。

外面這麼吵，還安穩地睡著，手心捂著額頭，看來是真的頭疼。

白羨魚放下車簾，護著馬車安穩停好。吐蕃使團的管事已經跑過來，白羨魚代道“路上小心。”

那管事笑呵呵地說著生的大唐話，塞給白羨魚一袋錢。

“多謝武候長照顧。”

“豈敢豈敢。”白羨魚略推讓一下，便把錢袋接住，隨手丟給后的小武候。

有時候收賄賂，也是一種讓別人放松警惕的法子。

自污隨流，好過自視清高。

每日擬定的朝事，需要匯報給皇帝。

太子李璋和宰相傅謙一起，稟告了晉州修建水利導致百姓暴的事。百姓暴容易鎮

，臂張弩流暴民手中，才是大事。

皇帝正在吃藥，聞言放下藥碗，不怒自威道“我大唐以武立國，兵更是軍魂。這件事要徹查到底，不可疏忽大意。”

李璋應聲道“兒臣已作主讓楚王前往晉州。一方面平息局，一方面也查探弩弓。”

皇帝微闔的眼眸睜開，閃爍，若有所思地看了李璋一眼。

這一眼充滿審視和疑，讓人莫名心生忐忑。

傅謙察覺到皇帝的神，上前道“微臣以為派楚王去，不太妥當。一是軍監畢竟同葉郎中有關，二是楚王婚期臨近，萬一誤了吉日……”

李璋看向傅謙，有些疑他為何在朝堂上沒有反對，這會兒突然在皇帝面前發難。

見傅謙一臉慎重，李璋很快明白過來。他出恍然的神，短促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懊悔道“今日事發急，兒臣只想著楚王辦事得力，沒有懷疑他的立場，更忘記了他的婚事。兒臣這就到趙王府去，攔下他，另遣別的人去。”

李璋說完便要拜別退步，皇帝喚道“不必了。”

他接過高福遞來的帕子，揩凈角，淡淡道“朝事比婚事要，楚王是顧全大局的人，安國公府也能理解。”

李璋低頭稱是，皇帝站起，走到李璋面前。

“即便真的誤了也不打，”他刻意地靠近，仿佛是一種警告，“朕親口賜婚，就算沒有行叩拜大禮，三月二十九日后，葉便是楚王妃。”

這個兒媳婦他要定了，不容任何人搗。

李璋誠惶誠恐，應道“兒臣已知會禮部，務必準備妥當。”

皇帝哼了一聲，不悅中夾雜著某種篤定。

“你們去忙吧，”他緩緩道，“朕子困乏，宣太醫來針灸推拿。”

李璋離開前，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手指低垂，下意識攥。

自從魏王李琛回府養傷，皇帝便再沒有提起過他。即便太醫的按手法甚至不如李琛，他也沒有問過。

這都是因為皇帝查出閻季德恐嚇順嬪至瘋，帶李璋

和皇后問話，趙王李璟闖宮被打的那個晚上，皇帝收到了一封信。

李璋不知道信的容，只是覺到皇帝的變化。

他氣到重病，重病期間，后宮嬪妃除了皇后和魯昭容，誰都沒有召見。

而且就在昨日，皇帝下詔大封六宮，晉魯昭容為淑妃，晉順嬪為賢妃，一日之間，這兩位原本品級不高的嬪妃，都已妃位。

在后宮喜事連連的時候，皇帝又著李璋擬旨，要駐守在劍南道的白將軍回京。

一樁樁一件件，都表明那晚的信事關重大。

而李璋想來想去，都覺得不是針對自己。

而或許此時沾沾自喜的某些人，不知道我們這位皇帝陛下，最擅長用突如其來的權力，讓人放松警惕吧？

忙完一天的公事，李策把幾件要事托給同僚，便乘坐馬車回府。

府醫怕他著涼，不是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很準他騎馬。

前往晉州的事還沒有同葉說，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是嗔地怒罵，還是囑他注意安全呢？

想到的一顰一笑，李策心生不舍，只想掉頭回宮，懇求皇帝把他留在京都，等婚后再走。

可朝廷的事不能等。

那些變斗毆的百姓，如果不能及時安，恐怕要生出大子。晉州府兵強馬壯，若武力鎮，不知要死多人。

李策沉沉地嘆了口氣，發覺馬車已停在趙王府門口。李璟的管家等在門房，請他過去敘話。

想必是知道了他要出城。

“明日再說吧。”李策拒絕道，“讓五哥好好養病，別那麼多心。”

青峰把韁繩丟給門房，隨李策繞過大半個趙王府，回到東院。

隨從燕云不在門口，而是從屋鉆出來，看到李策，又轉頭看了看屋。

李策微微偏頭，蹙眉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燕云撓頭道，“晚飯已經布好，請王爺用膳。”

李策點頭，凈手后坐在食案前。

他的晚飯一般會清淡一些，但今日加了豬肘子，清蒸榆錢只盛了淺淺半盤，想了想，似乎他坐下前，這把椅子便在這個位置了。

他的長，所以不太舒服。

  李策放下碗筷。

他的角散開一細的笑，燭落進眼眸中，洋溢溫和喜悅。

李策輕輕起，繞過屏風。

出乎意料，室沒有藏人。

眼中的笑意緩緩散去，他搖了搖頭，正準備回去用膳，卻發覺他的床鋪有些不對。

帳幔垂了一半，錦被松散地靠在里側，隆起得像一座小山丘。

“好困。”李策假裝自言自語，走近幾步，撲在那座小山丘上。

葉在錦被大一聲，掙扎著出半個腦袋，無辜的雙眼看著李策，道“誰啊？打擾奴家睡覺。”

“你怎麼睡在我這里？”李策耳垂微紅，聲音寵溺，“快出來，別被外人看見。”

葉出手，勾住李策的手指，糯地撒“人家冷，進來暖一暖。”

開春以后，趙王府的地暖就不再燒了。初春的晚上，的確有些冷。

“我讓他們把炭爐搬進來。”李策道。

“不用。”葉往里面讓了讓，“你進來，你暖暖我，思思的溫最熱了。”

“瞎說，”李策抬手點了點的額頭，“明明是你更熱。”

雖然開口拒絕，但他還是掉短靴，板正地坐在床上。葉的額頭抵著他的腰，手在被褥里，不滿意李策的坐懷不。

“你躺下嘛，”說道，“我是真的冷。”

“你是真的淘氣。”李策抓住的手，低頭看，外面忽然傳來燕云的聲音。

“趙王殿下請留步，楚王殿下已經歇息了。”

“誰說的？”李璟的聲音中氣十足，顯然傷口已經好了大半，“不是還點著燈嗎？”

話音未落，室的燈已經熄滅了。

“你故意得太明顯了！”李璟不滿地抱怨，“聽到我來，就關燈逐客。也不想想趙王府里，到底誰才是主人。”

燕云見李璟已步室，只好作罷。

他提著水壺，心思混地守在門口，聽到李璟的聲音傳出來。

“真的躺床上了？往里挪挪，本王也要躺。”

燕云目瞪口呆，手里的水壺掉在地上，“啪”地一聲，響聲震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