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得重，像被捉住的小，在反抗獵人的束縛。李璟強忍疼痛，走得越來越快。

沿途仆役婢連忙低頭轉，為他們讓開道路。驚慌詫異的眼神中，藏著不好意思的笑。

李璟走進寢殿，才悶聲求饒“松開松開快松開！”

崔錦兒貝齒微張，在李璟脖頸間親吻。李璟又覺一陣麻，把穩穩放在床上，氣也消了。

“你看你！”他斥責道，“哪兒還有王妃的樣子？”

“你不就喜歡這樣的嗎？”崔錦兒窩進錦被里，“以前你喜歡去風月場，那些花魁不都這麼勾人嗎？”

那倒不一樣。

風月場上的花魁，喜歡裝出大家閨秀的樣子。倒是他大家閨秀的王妃，勾引起人時沒臉沒皮。

想起李琛和李策，李璟就驚出一冷汗。這娘們兒瘋起來，說不定 真會給他戴頂綠帽子。

李璟強裝鎮定，右手進崔錦兒的襟，肚皮，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無奈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計較。不過二哥怎麼辦？怎麼救他？”

“不怎麼辦，”崔錦兒按住李璟的手，阻止他，“你且記得，二哥辦不到的事，你也辦不到。盲目跑去只能添，不如你寫封信告訴楚王，問問他該怎麼辦。他可比你聰明多了。”

李璟先是不服氣地哼聲，后來想了想，撲倒在床上，道“楚王楚王，你可別真對他有什麼想法。本王可告訴你，小九是我的！破壞我們的。”

“想哪兒去了？”崔錦兒住李璟的肩頭，猛地一扭道，“小九是的，你算老幾？”

不過夫妻倆雖然斗，李璟還是差人快馬加鞭，往晉州跑了一趟。

第二日回信便到。

李策沒有書法啟蒙老師，是從小臨摹石碑練出來的運筆。達跳宕、鋒芒畢，卻只寫了兩個字。

“待家。”

待家，像是兄長在囑咐頑劣呆傻的弟弟。

不是李策不愿意多寫幾個字，實在是事務繁雜。

晉州的風雨，并沒有因為找到那些臂張弩，而有所停歇。

據證據推斷，大槐樹村村民手中的弓弩，是有人為了挑起事端，刻意栽害。既然是這樣，李策同晉州刺史周賜商量，除斗毆致人死亡的，其余百姓是不是可以放了。

這樣做，一可以穩定民心，二不耽誤春耕。

周賜捋著山羊胡，欣然應允。

因為那些村民都過刑罰，其中幾個甚至走

不路。周賜為了在李策面前做出民如子的樣子，命府衙差親赴大槐樹村，提前一日，送去赦免告示，讓他們第二天一大早，到州府衙門接人。

這一夜，大槐樹村的鞭炮放到凌晨。甚至有手藝好的木匠，連夜給周賜做了個長生牌位，準備供到廟里去。

可是第二日，事態陡轉直下，眾人如遭晴天霹靂。

大槐樹村的村民徒步兩個時辰跑到州府衙門，衙門大門卻遲遲不開。拖到傍晚，心急的村民忍不住砸門，長史才率領差役出來解釋。

村民被告知，昨夜牢中出了大事，還沒有調查清楚，所以不能讓他們把人接回去。

“什麼事？難不州府說話不算話嗎？”

“對啊！說好了讓我們接走，這會兒又找什麼借口？”

來接兒子的老人吐沫橫飛地責罵，而抱著孩子的人們，則一邊安哭鬧的子，一邊小心往前。

“今日不讓接了？什麼時候能接？”

“求求老爺，讓我們接回去吧！”

長史被推搡拉扯，無數雙手拽住他，許多張臉湊到他臉上。衫被撕碎，鞋子被踩掉，看著一張張焦急的面孔，長史急之下喊道“全都死了！接什麼接？”

這句話喊出來，州府衙門外剎那間寂若無人。

長史看著張口結舌的百姓，才把事和盤托出。

就在昨夜，晉州監牢中的百余囚徒，死得一個不剩，死狀可怖。

原因已經查明，是有人在牢飯中下毒。

但毒是誰下的，為什麼，則沒有查出來。

所以今日就算接，也只能接回去尸。

短暫的震驚后，州府衙門外哀嚎一片。

百姓才不管毒是誰下的。

你說我們私藏軍械，聚眾斗毆，我們認了。你把我們家人打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我們也認了。可昨日你才說他們無罪，讓我們接走，今日竟然全都死了？

他們不是“百余囚徒”這樣冷冰冰的數字，他們是我們的兒子、丈夫、父親。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沒有罪的人！

就因為大一級死人，你們就能胡作非

為，視人命如草芥？

你們不是府衙，你們是閻羅殿！

“砸了這個閻羅殿！”

百姓一擁而上，推倒長史，從他的上踩過去，沖州府衙門，尋找監牢，也尋找家人的尸骸。

停尸房甚至沒有地方擺放尸，所有死者，都原樣不，躺在監牢里。他們僵，早已斷氣多時，邊還殘留白沫或者嘔吐。

而刺史周賜，正瑟在一里外楚王李策下榻的宅院，哭喪著臉，神崩潰。

“這到底是為什麼？”這句話，周賜已經念叨一整天，重復三百次。

河東道節度使鄭奉安也在。

他神冰冷臉鐵青，搖頭道“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狂妄到這種程度。也從來沒有一個刺史，像你這般昏聵無能！”

都是同僚，雖然職有別，但平時說話，還是會給對方留些面子的。但今日鄭奉安正在氣頭上，罵得很難聽。

“微臣愿意到大理寺請罪，愿意革去職流放煙瘴之地，但微臣想死得明明白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楚王殿下，您倒是說句話！”周賜說著說著，已落下屈辱憤的淚水。

坐在書案前的李策抬起頭，神微冷，和平日沒什麼不同。只是那雙秋潭般幽深的眼眸中，蓄積摧枯拉朽的風暴。

他合上面前的輿圖，沒有回答周賜的問題，反而看向河東道節度使鄭奉安。

“目前河東道的府兵，有多？”

聽李策突然詢問兵馬，跪坐團，瞪大雙眼等著寫奏折的史林清，張了張。

“楚王殿下，”他問道，“就那麼點百姓，不至于用兵馬鎮吧？”

“不是鎮百姓，”李策的右手握了握，仿佛要握一把刀，“是北邊，長城北邊，突厥。”

“突厥？”鄭奉安上前一步，謹慎道，“突厥近日，沒有異。”

“凡有憂，必生外患，”李策沒有過多解釋，他囑咐鄭奉安道，“請大人調派府兵北防，務必守衛長城，免生變。”

“那晉州呢？”鄭奉安問，“晉州怎麼辦？”

“晉州的事很復雜，”李策眉頭不展，卻并未驚慌失措，“請大人調命一萬府兵，在晉州城外設防。我會親自去安百姓，也請諸位大人一起。人死不能復生，但殺人者，必須償命。”

只是說殺人償命，并

沒有憤怒落淚，也沒有什麼心疼可憐的表。林清呆呆地看著李策，懷疑這人是塊冰石頭。

也太鎮定了。鎮定得像是知道敵人是誰，該如何擊破。

這樣的人，不該做一個奔走朝事的王爺。應該到戰場上去，殺伐果決、鐵無。

李策說完便站起，率先走出去。玄青的袍間，白的玉佩和金的墜子撞在一起，“叮”地一聲，雖然輕微，卻出金石相撞的凌厲。

鄭奉安跟李策，垂頭向外走，冷峻的臉上，有幾分驚。

周賜抹了一把淚，同樣走出去，口中還在念叨“本的百姓啊，可憐的百姓啊。”

“他在做什麼？”林清沒有去，他眨了眨瞪得有些干的眼睛，問青峰。

“預熱呢，”青峰回答道，“為了待會當著百姓的面，嚎一嗓子。”

林清嗤之以鼻地搖頭，想好了奏折的容。

辦事不力假仁假義，大唐怎麼有這麼蠢笨的員？參他一本！

正如兵部侍郎姜敏所說，整個政事堂，職最低的員，便是葉。

但是出乎意料，沒人指揮葉端茶倒水。

那些事都是幾個初進政事堂的四品員在做。有兩個姓魯的特別勤勉，壺中總有溫度適宜的茶水，點心瓜果放在瓷盤中，哪個員咳嗽一聲，他們便立刻送上潤姜糖。

想一想，他們在自己衙門，也是坐等伺候的，便覺得可貴。

魏王李琛也好相。

見葉第一面，他便笑著捂住自己的肋骨，開玩笑道“本王的傷已經長好，葉郎中還要切磋嗎？”

葉雖然討厭他，但看他不找麻煩，也便松弛了些。

只是這一日，有位員不小心打翻了滿滿的茶壺。

水流像水般洶涌而至，從桌案上傾瀉而下，灑了葉一。

下意識地，葉的手探袖，到那塊方正金牌。

耳邊響起大臣們的聲音。

“葉郎中快去換一套干凈服吧。”

這樣，的確不能穿了。

葉快步向外走去，詢問政事堂外面侍立的宮婢“有哪里方便烘烤服嗎？”

“有，請葉郎中隨我們來。”

宮婢很熱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