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辯護意見

檢察巖永的聲音響徹在法庭之上。其義正言辭之神態，迸發出一讓人隻能束手跪服的無措之。“千千萬萬國民利益”的用語，仿佛剎那之間讓這位檢察站在前所未有的高地之上，俯瞰著即將審的被告。在這番激烈訓斥之下，森本仿佛已經置於絞架臺之上，隻等索套套上他的脖子。

聽到巖永的這番話語，不旁聽市民已經微微點起頭來，他們小聲怒罵著森本，就是這樣的蛀蟲，在竊走他們作為稅款繳納的汗錢。甚至有一些市民，臉上直接顯出了慍，就差站起來，用手指著森本，再吐上一口唾沫。

在方才的檢察指謫下，森本仿佛了千古罪人。

坐在旁聽席上的石村，已經不敢看著丈夫被數落的這一幕。這位研究員的子像蜷起來一般，佝僂著，不敢抬起頭注視著法庭場麵。甚至已經到法庭不的目已經聚集在了上，咒罵著們這對夫婦。

佐久間法轉看向左側，說道：“辯護人，請發表補充辯護意見。”

聽到法的指令，那位年輕的男律師隨即站起。他的表依舊從容，對麵檢察所掀起的驚濤駭浪似乎對其未造一點影響。

北原邁步走到辯護席的前方，環顧著整個法庭。這個年輕人舉手投足間的氣場，竟似威嚴的國王一般，法庭上竟頃刻之間安靜下來，這突然的寂靜，猶如一場至關重要的演講即將發表。

下一秒，卻聽得這位辯護律師冷笑了幾聲。

這個笑聲，像是在嘲弄和解構著這世上的一切莊嚴和神聖。

“是的，就像是剛才檢察所說的那樣，我的當事人沉迷市場投機。明明是一個大學的研究員，卻整天鑽研著如何賺錢。研究所辦公室擺著一大堆關於市K線的書籍，在家裏的信箱全是塞滿了京都不產投資的廣告。在個人的臉書態上，一遍又一遍地曬著自己今天又和哪位產研企業的大老板一起吃飯，出著哪家高檔酒店。”

“但是——這又怎麽樣？”北原忽然向前手一指，指向旁聽席中的市民，“是你不想有錢？還是你不想有錢？你們口口聲聲說著討厭逐利掙錢。伱們究竟是真正地討厭金錢，還是討厭擁有金錢的不是自己這個事實。”

“我的當事人就像剛才這位檢察說的那樣，既自私又愚蠢。”北原轉看向了公訴席位，“那麽我想請問，這個世界上，作為凡人的我們，又有哪一位是不自私，不愚蠢。作為老板，想著利潤越多越好，作為消費者想著商品越便宜越好，作為東想拿高分紅，作為打工者，想拿高工資，作為伴，希對方能為自己多多付出。”

“恕我直言，雖然被告人森本自私且愚蠢，但是這也不過說明了世界上的其他人也像森本一樣自私且愚蠢。不對，恐怕這麽說還不夠準確。因為我的被告人自小接良好的教育，從世界一流的大學取得博士學位。恐怕絕大多數人要比森本更加自私，更加愚蠢。”

“方才，檢察說不要因為微小的瑕疵，而阻礙司法機關對我的當事人定罪。”

北原再度蔑笑了一下，冷道：

“凡人是自私和愚蠢的。那麽由凡人所組的國家，必將也是自私和愚蠢的。”

“是的，我這裏所指向的對象，不僅僅包括一般的市民。還包括坐在這裏的兩位檢察，以及臺上的三位法。”

這位律師的聲音落下，不人當即大驚失。一位律師竟然當庭在對著法說，你們是自私且愚蠢的，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場麵，這位律師怕不是要瘋了吧。

隻聽得北原的聲音繼續響起道：“檢察是凡人，法也是凡人。這個名為東洋的國家的運轉，也是依靠凡人在進行運轉。因此，隻要凡人會出錯，那麽由凡人來行使的權力也必然會出錯。”

“一個殺人犯，再怎樣強力壯，殘忍兇暴，可能也至多殺害數十人或百來人。然而，權力所發的一場錯誤戰爭，卻會釀就千上萬的生靈塗炭。”

“一個公司的會計出錯了，最多損失錢財。然而，如果一個警察出錯了呢？如果一個檢察出錯了呢？如果一位法出錯了呢？或者說，如果掌握權力的人，要故意犯錯，我們又該怎麽辦。”

這位律師自言自語地反問。

這一個個問題都猶如洪鍾般猛地撞響。

在場的人聽到這些問題，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所以，法律的意義就在於此。它不僅僅是約束一般市民的行為，更是束縛權力妄為的工！檢察說，這個案件所有的都隻是一些小瑕疵。是的，隻是一些‘小瑕疵’。哪怕在場搜查出來的高檔西裝，與森本的高不符，也定他罪吧。哪怕，套取出來的資金是用於支付此前企業欠付的員工工資，也定他罪吧。哪怕，涉案的幾加速管其實是在聯合研究所的指使下，為了避免海外合同違約而進行的出口決策，但是，也定他的罪吧。哪怕森本不有審批機械的補權限，但是，既然他在申請表上簽了名字，那也定他的罪吧！”

“是的，這些都是小瑕疵。隻要我們像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這些都屬於可以不用計較的地方，都無法妨礙我們將想要定罪的人，進行定罪。哪怕，明正大地違反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在不有偵查權限的況下，展開偵查，但隻要是為了所謂‘千千萬萬國民’的利益，這種重大的程序違法，也是可以容忍的。”

“千千萬萬國民的利益？”北原忽然話鋒一轉，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是的，我們的檢察口口聲聲要為了千千萬萬的國民利益。但是，唯獨站在法庭之上，明明是證據不足，不構犯罪的森本，這位遭刑法無辜牽連的市民，卻不屬於千千萬萬的國民。”

“因為錯誤的刑事羈押，而不得不忍新婚之時與丈夫分離痛楚的石村研究員，也不屬於這千千萬萬的國民。”

“在檢察看來，我們今天拒絕參與法庭調查，有意與公訴人對抗的兩位辯護律師，就更加不屬於千千萬萬的國民。”

“千千萬萬的國民哪裏都是，卻唯獨的不是站在你麵前活生生的人。”

“我不妨將檢察巖永的話翻譯一下。隻要是他看得順眼的，那麽你就是屬於這千千萬萬的國民。隻要他看不順眼，你就是這千千萬萬國民的敵人！”

這位律師的話音回響在法庭之上。

聽到這位律師竟這樣說話，坐在公訴人席位上的那位資深檢察，已經忍不住雙目睜大，脖頸青筋暴起，整個人的子因為憤怒而微微在。

北原徐徐轉，看向審判席道：“裁判長。正如我方才所說。權力由凡人來行使，就一定會犯錯。但是，犯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錯誤，卻不去改正。”

“流水線式的作業一向是東洋刑事司法界的頑疾。一樁案件從警察來到了檢察廳。檢察不好講他們是錯的，於是就批捕了。案件又接著來到了裁判所，法不好講檢察和警察都錯了，於是就照著起訴書判了。整個刑事司法的流程，從檢察廳到裁判所，都猶如麻木的流水線工人一樣，給履帶上的產品蓋上公權的印章。”

“的確，承認犯了錯，在某種意義上，會折損司法機關的權威。原來，警察也會抓錯人；原來，檢察也會看走眼；原來，連法都會出錯。但是，為什麽我們的法律要讓檢察廳來監督警察，為什麽我們的法律，要讓檢察廳的指控必須經過法院的審理。為什麽我們的法律，不僅要讓法院審一次，而且還要有二審，乃至於三審？！”

“理由很簡單，就是為了改正我們之前犯下的錯誤。”

這位年輕的男律師抬起頭來說道：“本案無論是從證據上看，還是從法律適用上看，森本的行為均不構貪汙罪。但其卻被作出違心供述，乃至於簽下所謂的《認罪認罰結書》，作為一個無辜之人卻在拘置所中遭到關押將近兩年的時間。不錯，在座的諸位法完全可以繼續按照檢察廳的指控作出判決，又或者采用投機取巧的方式，判決被告人同被關押在拘置所時間一樣的刑期。由於拘置所的關押時期能夠折抵刑期，這樣就又能做到被告人當場釋放，但又不至於折損檢察廳的麵。隻是被告人卻將永久背上犯罪者的記錄。”

“我希本案的諸位法，不要采用這樣投機取巧的方式，而是堂堂正正直麵本案中的問題。”

“犯了錯而不改正，隻會令司法機關的權威遭到更加嚴重的質疑。”

“現在，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諸位法的麵前。”

“我們願不願意去改正森本案中警察和檢察廳所犯下的錯誤。”

這位男律師站在法庭的中央，臉平靜，沉穩地繼續說道：

“我希諸位法能夠認識到——”

“一個不肯認錯的國家，既沒有未來，也沒有希。”

“以上，辯護意見發表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