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以殉渠
除了魏國,地天下咽之地的韓國,也最先知道了韓渠修通的事。
韓國國君韓安剛剛回到都城新鄭不足半年,想到接下來或許又要逃竄,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鄭新關!鄭新關!”
他在大殿裏團團轉,把怒氣發泄到這個名字上。
“當初寡人讓他去修渠,是想著做做樣子就行了。他還真修了!他還修得這麽快!”
“也不能全怪他,”座下一位大臣怪氣道,“聽說原本得十年才能修好,楚國羋負芻派來了一位墨者幫忙,才這麽快的。”
楚國都幫忙了?
這是唯恐我韓國滅亡得晚啊。
韓安氣得七竅生煙。
跟往常一樣,無事吃喝玩樂,有事去找魏忌。
但是令韓安意外的是,魏忌不在府中。
他的門客也萬分焦急,說剛剛知道了韓渠修通的靜,還沒有談好該怎麽辦,就發現公子不見了。
門客又焦慮著急又躊躇滿誌對韓安道:“陛下放心,想我魏國經過勵圖治,已經煥然一新國庫足。若雍國真要來戰,那便戰!”
韓安為一國之君不能失了氣場,聞言也拂袖道:“先生說的是,若要戰,我韓國也敢戰!”
但當他快步走出公子府府門,爬上馬車,卻已經汗流浹背雙發。
韓國不比魏國,戰,是戰不的。
一切因韓渠而起,幹脆毀了韓渠!
鄭新關可是地道的韓國人,他敢不聽話,那就殺掉了事!
喬遷之喜
理應熱鬧一下,但薑禾在雍國沒什麽親朋,宗郡也還沒有回來,便想著簡單帶家中護衛丫頭仆役一起拜過宅神,分發紅包,便算熱鬧過了。
沒想到從清晨到傍晚,陸續有貴客來訪。
來的人都是京都權貴。
要麽是王族宗室的貴胄,要麽是朝廷掌權的員。
他們當然沒有親自來,而是由管家手持名帖拜見,說幾句吉祥話,放下禮才走。
禮也很簡單,都是容易變現的金餅、金幣、金葉子。
小丫頭采菱高興壞了。
因為置辦宅子和購買奴婢,這些日子眼見家裏的錢倉就要見底。一想到宗郡回來發現沒金餅了會怪花錢厲害,采菱就很擔憂。
沒想到花出去的錢這麽快回來了。
但采菱也很疑,公主殿下回到雍國後也沒有跟誰結,怎麽就認識這麽多人了呢。
謎底到午後才揭曉。
衛尉軍統領蘇渝來了。
因為他不是差遣管家過來,而是親自登門拜訪,采菱連忙把他請到前廳去。
過不多久薑禾出來,仍然穿著素,氣卻很好,神也含著笑意,令人眼前一亮。
見到蘇渝,便開口道:“陛下自己不來,倒哄得你們這些人踏破了本宮的宅門。”
采菱聞言口問:“是陛下讓他們來的?”
蘇渝笑了。
“什麽都瞞不過公主殿下,”他有些不敢直視薑禾的明豔容,垂頭向外麵看看道,“今日早朝時,陛下忽然問起安國公主何時喬遷,微臣
便說是今日。陛下又問宅院在何,微臣說了兩遍,陛下才表示聽清了。沒代別的事,便說退朝。”
這還沒代別的事嗎?
這簡直是強行要求送禮賀喜。
怪不得他們送的禮一家比一家貴重,原來國君已經明示過了。
蘇渝說完有些興地歎息道:“雍國律法嚴苛,員之間止走,能如此這般,陛下算是破例了。”
薑禾一本正經頷首道:“看來本宮沒事兒就得搬搬家才好,每年搬個三兩次。”
隻是不知道雍國大臣們有沒有貪腐的,這麽薅羊還能薅幾次。
蘇渝忍不住大笑出聲,一時覺得沒了拘束,同薑禾親近不。
他忽然有些明白國君為何對薑禾深意重了。
這名子的好經不起總結,不然很容易就要深陷其中。
薑禾留蘇渝用晚飯,蘇渝雖然萬分不想走,但了自己隻有一顆的腦袋,還是告辭了。
“今晚吃些好的,”薑禾對院中還不太悉的仆役道,“今日一賀韓渠修通,二賀喬遷之喜。烤、煮茶、開酒壇,不醉不歇!”
宅院上下更加熱鬧,仆役穿梭奴婢忙。
在雍國,薑禾有家了。
渠水並不清澈,因為這是從涇河引出的水。
涇河是渭河的支流,渭河又是黃河的支流。黃河中有大量泥沙,雖然常常淤塞河道,但泥沙也能滋養作,令苗木茁壯生長。
當初他走遍關中西北繪出渠水圖樣的時候,已經想到了這些
。
這果足夠,才會引雍國當權者不餘力去修。
但他的目的,更多是為了疲雍。
修出這樣一條渠,耗費人力力,就算是一個強盛的國家,也很難支撐。更何況雍國產富之在蜀郡,國庫中常常沒有多存糧。
沒想到趙政竟然做到了。
用最短的時間,做出了最大的功績。
魏忌一白,外罩墨披風,在秋日的韓渠邊靜靜地站著。
微風吹他的袍,魏忌神木然看著這條靜靜流淌的渠水,看著不遠焚香叩拜的百姓。
他們的服都很破舊。
就算是為首的裏長,上也打著好幾個補丁。
可即便貧苦至此,他們擺在石臺上的貢品也很厚。
整隻鴨,還有一條豬,以及剛剛不久的水果。
裏長帶著所有人下跪叩頭,風中傳來他們的祝禱聲。
“叩求上蒼,使韓渠永不斷流……生生世世,護佑子孫萬代……”
魏忌抬腳向前,沿著渠水的方向逆行向天巖山那邊。
他已經得到消息,韓渠的敗在天巖山。
據說通水當日,薑禾帶領百姓把渠水截斷,然後緩緩放水,才保證了天巖山的堅固。
可是從外麵看,天巖山跟別的山沒有什麽兩樣。渠水從山下穿過,緩緩流淌出來,流速也並不快。
魏忌拾階而上。
這座山上沒有高大的樹木,偶爾長幾棵低矮的黃櫨。
正是深秋,黃櫨橢圓形的葉子變紅,遠遠看,像是朝霞留下的暗
影。
小禾就是在這裏一待好幾個月,指導修渠的吧。
大膽啟用墨者,又勘破天巖山的兇險。
那一日一呼百應帶領百姓救渠時,一定很。
魏忌的腳步比來時輕鬆了些,攀爬很久也並沒有覺得累,漸漸到達半山腰。
在轉過一個山脊後,他看到這裏已經有一個人。
那人著簡樸,似乎是韓國的樣式。
他聽到靜,扭頭看見魏忌,眼中略微驚訝,又恢複平靜,緩緩道:“是魏公子。當初國君送微臣來雍國幫助修渠時,我見過公子。”
魏忌想起來了,這人是韓國送來雍國的水師鄭新關。
不過與先前的唯唯諾諾謹小慎微不同,鄭新關似乎自信了些。
他上有一種特別的氣度,令人不敢小視。
“鄭大人,”魏忌點頭道,“大人就此等功偉績,當痛飲一杯慶賀。”
鄭新關卻苦笑著搖了搖頭。
“公子或許還不知道,”他沉聲道,“韓王命我三日讓天巖山垮掉阻擋渠水,否則,要取我全家老小命。”
魏忌神冰冷上前一步,錯愕地看向腳下的渠水。
誰都知道若雍國儲備夠糧草,第一個滅掉的就是韓國。
韓安這是急了。
鄭新關作為修建韓渠至關重要的人,顯然知道這條渠的弱點在哪裏。
他站在這裏,或許便是因為這是機要之。
魏忌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遠方。
鄭新關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同魏忌講述肺腑之言。
他朗聲道
:“想我鄭氏三代,都是治水修渠之人。先祖帝禹把華夏分為九州,把疏導洪水作為終使命。無論是黃河還是長江,他帶領族人疏導惡水平整土地,救活了多百姓?先祖為天下萬民興利除害,可曾需要考慮自己是韓國人還是雍國人?不,不需要。那時候的華夏,都是一家人。”
鄭新關的淚水滾滾而落,他用袖拭,並不覺得窘迫。
魏忌被他震,忍不住道:“周朝八百年後,就是這樣了。這樣又五百年,便是如今七國爭雄。”
“七國……”鄭新關苦笑道,“在我鄭氏心中,沒有國界,隻有一條條泛濫災的河流,一塊塊幹旱裂開的土地。在我鄭氏心中也沒有國君,不管是韓安還是趙政,隻要是為百姓修渠,我便殫竭慮為他做事。而如今,韓安以微臣合家命要挾,要我毀掉此渠。”
魏忌見他神激,忍不住勸道:“大人莫急,容我同韓安談談。”
鄭新關已經上前一步,大聲道:“鄭氏列祖在上,國兒謹遵先祖命,寧以殉渠,絕不屈服!”
他說完這句話,便縱一躍,從山崖上飛墜落。
下意識衝上前去的魏忌,隻覺到鄭新關糙的布過他的掌心。
什麽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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