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慧嫻抱著哭了淚人兒的孩子，只覺得心頭酸，眼眶也泛起幾分氣來。

秋家曾滿門鋃鐺獄。

秋慧嫻的父親渾風骨，寧可獄中自縊也絕不屈服。

母親亦在父親自盡之后殉而去。

年邁的祖母經歷這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絕之事，也在出獄后沒多久便郁郁而終了。

秋慧嫻從父母庇護的閨中兒被迫長為獨擋一面的秋家大小姐，背后的苦痛無人知道。

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也曾茫然無助，躲在漆黑的角落里過眼眶。

切之痛地能會這種無助和悲苦。

這懷中的孩子才只八歲而已啊……

秋慧嫻有些抑地呼出一口氣，心底里生出幾分心疼來，不由將孩子抱的了幾分。

謝煥放聲哭了良久之后，逐漸哭的沒了力氣，小小聲地啜泣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哭聲終于停住。

謝煥的子一抖一抖地，聲音也啞的厲害。

他推開秋慧嫻，自己在床上坐好了，一一地說：“你大半夜來干什麼？你還翻窗，你不是大小姐嗎？大小姐怎麼還會翻窗。”

“來跟你道謝的。”秋慧嫻笑盈盈地了謝煥的小鼻子，聲說道：“我方才見了國公爺，他都告訴我了。”

“……”

謝煥睨了秋慧嫻一眼，哼道：“爺爺怎麼也多？”

“你不要想的太多，我是為了父親和涼國公府的面子……”

秋慧嫻笑：“當然，我明白，我不會想很多的。”

謝煥又說：“而且我也沒做什麼，就是過去瞧了瞧嘛那個含山公主找你去，不只是讓你接妹妹出來吧？”

“對的。”

秋慧嫻便簡單把含山公主那邊的事與謝煥提了兩句。

謝煥“哦”了一聲，“那要找到人才行，這麼多人找他們倆，應該可以找得到吧。”

“肯定可以，只是時間問題。”

秋慧嫻起將門打開，朝外吩咐一聲：“送點熱水來。”

轉回到室來，先打開柜子找了一服出來，才回床邊坐下，朝謝煥手：“裳有些了，換一換。”

“我自己換。”

謝煥把服接過去，盯著秋慧嫻。

秋慧嫻笑著點點頭，將先前掛起的一面床帳放下來，轉去把燈點亮，又挑了挑燭心，聽得外頭有人求見，便低應了一聲“進”。

茵兒端著一盆熱水進來。

秋慧嫻洗了條繡花帕子，拿到床邊站定。

帳子里窸窸窣窣的一會兒，沒音兒了。

秋慧嫻知道這是謝煥已經換好了服，便等著他自己把帳子掀開。

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都沒靜。

秋慧嫻微彎子：“你不會是睡著了吧？”

“沒有。”

帳子里傳來謝煥甕聲甕氣的音調，他悶悶說：“你怎麼還不走？都這麼晚了……”

秋慧嫻知道這小孩別扭兒，也不多說什麼，自己掀開了帳子，坐在床沿上。

謝煥睜大眼睛盯著，小鼓了兩下想說什麼，又最終沒吭聲。

他才大哭一場，眼睛被淚水洗的黑白分明，亮的離譜。

“你這雙眼睛真漂亮。”

秋慧嫻由衷地夸贊一聲，用手中溫熱的帕子給謝煥了臉頰上的淚痕，又給他了手。

謝煥猶豫了一下，沒拒絕的溫照看，說道：“婉寧姑姑說，我長的很像爹爹，但是我比爹爹有許多溫度。”

“的確是。”

秋慧嫻溫言道：“婉寧姑姑漂亮嗎？”

謝煥點點頭：“很漂亮，我小時候一直是帶著我。”

“我們在賓州的時候很開心。”

“賓州還有太爺爺，對我也很好，不過太爺爺年紀大了，多數時候還是婉寧姑姑陪著我。”

“對我很好很好，會帶我讀書，教我寫字，陪我吃飯……”

“到了京城后，就很笑。”

“我那時候只是想把留在邊，永永遠遠在一起。”

“后來果真留下了，但好像更不開心了……”

“我想其實并不愿意做我爹爹的什麼妾室，沒有子喜歡做別人的妾，婉寧姑姑也不樂意。”

“只是孤苦無依，沒得選擇，就只能別人的安排。”

“我那時候要是能懂事一些就好了，我能讓靠著，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活法……”

謝煥說著眼眶也有些氣浮。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淚水了回去。

秋慧嫻心中一嘆，說道：“你已經很懂事了。”

這世上許多的事總是沒有道理可講。

許多的緣分也斷的猝不及防。

秋慧嫻經歷過很多，知道人生苦楚，但謝煥只是孩子，那些人生大道理，不會講給謝煥聽。

知道現在謝煥也不想聽那些。

秋慧嫻牽住謝煥的手：“煥兒……我能這樣你嗎？”

謝煥微咬著下看了秋慧嫻好一會兒，點了點頭。

秋慧嫻笑容無比溫：“你若想念你姑姑了，便與我說一說，不要一個人躲在角落哭，好不好？”

謝煥黑亮的眼睛里映出秋慧嫻溫的面龐。

他的手指輕輕勾了勾秋慧嫻的手指，點了點頭，“好。”

……

隔日一早，秋慧嫻剛起便聽得昶楓園門口響起沉悶的“唰唰”聲。

認得，那是鎧甲的聲音。

府上兵士的鎧甲并非這個聲音，這聲音——

頓了一瞬秋慧嫻微提擺到門邊，果然看到謝長羽踏著晨霧，帶四個鐵甲兵士院中來。

士兵們全副鎧甲，腰佩長劍。

行走之間便是秋慧嫻方才聽到的那種“唰唰”聲。

謝長羽則是配著皮制的甲，皮制護腕和手套，并沒有帶兵。

他一的霜冷及風塵之氣，一看便知道是連夜回來的。

就秋慧嫻看著一眼的功夫，謝長羽已經步到了廊下門邊。

秋慧嫻連忙福行禮：“世子回來了。”

然子剛彎了一點點，手肘就被謝長羽握住，托了起來，“不要多禮。”

秋慧嫻稍稍一怔。

對謝長羽總是禮數周到，先前幾次，謝長羽也說過“不必多禮”之類的話，但一般都只說一聲，或是虛扶一把，很是淡漠的樣子。

但這一回不但托扶了起，話音也與先前不同。

“不要多禮”四個字咬字略重。

秋慧嫻從這調子里覺察出幾分不悅來。

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歡自己這麼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