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羽看著麵前頭發花白的人，也微微有些晃神。

那個記憶裏挑剔而又刁鑽的貴婦人，什麽時候，腰背也佝僂了下去，眼角也多了紋路。

段夫人看著，了，低聲道：“這些年你不在，孩子們都很想你。你離開的這幾年，我們家裏人都很痛苦。”

當年為了救段渡深，才讓林織羽進門，但是心裏想要的兒媳婦，卻是那些名門小姐

嫌棄林織羽沒有名媛的優雅和氣質，卻忘了在段渡深昏迷期間，出國留學的南梔一次都沒有回來看他。

一直等到段渡深恢複了健康，遠在倫敦的南梔才重新回到江城。

明明當年段渡深是為了南梔才出了車禍，南梔卻在段渡深最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了他。

是林織羽肩負起了照顧段渡深的責任，羸弱的軀照顧著段渡深的複建。

一直是段家最好的兒媳，但是卻辜負了對段家的付出……

所以後來，林織羽不願意回來段家，也是應該的。

如果是，肯定也對他們一家人死心了吧……

林織羽抿了抿，“等段渡深好些了，我再回家去看看孩子們。”

心裏也掛念著的孩子，隻是段渡深的傷，讓分不出心去看他們。

段夫人抹了抹眼角，哽咽著道：“小羽，阿姨當年對不起你，阿姨知道錯了。”

林織羽輕聲道：“過去的事，就都過去吧。”

可能是因為段渡深救了一命的原因。

心裏多年的芥，突然鬆了鬆。

沒有那麽恨他了。

雖然不他了，但是也沒有那麽恨他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段渡深的右能不能保住。

如果段渡深因為變殘疾人。

林織羽的心口，湧上來麻麻的痛，發現自己不敢想象段渡深今後坐椅的模樣。

他這樣驕傲的男人，失去一條，隻能用拐杖和椅行，他該怎麽生活？

段夫人聽到林織羽這樣說，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心裏頭有太多後悔和歉意，因為林織羽這句話，突然有了發泄的出口。

林織羽看著段夫人哭泣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其實對於這個小老太太，其實是沒有那麽多恨的。

出手輕輕抱了抱，然後道：“阿姨，都過去了。”

*

段渡深的，況一天比一天惡劣了下去。

每天都要清創不說，還疼痛難忍。

林織羽每天來照顧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天天削瘦下去，麵對的時候，強忍著疼痛強歡笑，心裏難過到麻木。

全世界有名的骨科專家，都被請過來給段渡深診治了，都說染太過嚴重，想要保住命隻能截肢。

眼看著染已經到了大，最後是段渡深直接拍板，決定第二天做截肢手。

手決定好的那天，林織羽趴在段渡深的床沿邊大哭了一場。

明明已經不這個男人，但是一想到曾經那麽驕傲恣意的段渡深，要失去一條，就心痛難忍。

反倒段渡深顯得平靜許多，安以後還可以做假肢，他還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行的。

即使是這樣說，林織羽還是沒辦法釋懷。

一夜未睡。

第二天八點鍾，手的時間到了。

林織羽魂不守舍的看著段渡深被推走，渾渾噩噩的跟著哭淚人一般的段夫人往手室方向走去，一直看著段渡深消失在手室裏，才有些迷茫的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手要好幾個小時，但是段渡深剛推進去，就有些不了了。

事怎麽就到了這種地步，段渡深竟然要為了失去一條，不應該的，他們之間，怎麽就到了這種地步……

林織羽把臉埋進膝蓋，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在心疼段渡深。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裏傳了出來。

林織羽下意識抬起頭，就看到尼祿帶著一行人匆匆從外麵跑了過來。

林織羽一下站起來：“尼祿？你怎麽在這裏？”

尼祿看了一眼，眼底緒複雜，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表，問林織羽：“段渡深呢？”

“他剛進手室……”

“進去了？”尼祿臉一變，突然對著後的人道，“快！你們去阻止手！”

話音剛落，他後的人就衝向手室的門口，不顧護士他們的阻攔，一行人把門都給拆了下來。

“滴滴滴。”

警報發出了警報聲。

“你們想幹什麽？！”

段夫人看著這群人所作所為，氣得差點暈過去，厲聲道，“這裏是醫院，你們這樣做是犯法的！”

“尼祿，你瘋了！”

林織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聲音也嘶啞起來。

他是來阻止段渡深的手嗎？！

“沒時間給你解釋了。”

尼祿轉過頭，對著邊一個專家模樣的男人道，“清準備好了嗎？”

“已經從冷凍箱裏取出來了。”

尼祿道，“那你去給段渡深注。剩下的人攔住他們。”

林織羽被他的人攔住，眼睜睜看著那個專家拿著一針管往病房走去，急的大吼：“尼祿，你敢傷害他，我不會放過你的！”

尼祿眼眸晦的看向林織羽，等那名專家注完畢出來，他才詢問清楚了況，才回過頭對林織羽道：“我是來救段渡深的。”

林織羽抬起頭看向他。

尼祿道：“我帶過來的超級清，可以讓染減慢，還有強效消炎的功效。”

林織羽愣愣的看著他，“你……”

“是我義父實驗室裏的東西，他花了幾十億金製作的清，他自己腦梗沒用上，沒想到用在段渡深上了。不過這個東西全世界隻有一枚，我也不知道療效，能不能有用就看他的造化了。”

尼祿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林織羽哪裏不明白，這枚清的重要。

他竟然專門從倫敦飛過來給段渡深送過來。

“……謝謝。”一下鬆了一口氣，“謝謝。”

如果超級清有用，段渡深的就能保住了……

心裏一鬆，整個人都搖晃一下，尼祿出手下意識想要扶住，卻被林織羽抬手擋住了。

看著林織羽，尼祿緩緩的收回了手。

他抿了抿，著這個曾經差點為他妻子的人，沒有說話。

林織羽緩了緩氣，然後轉頭把尼祿說的話，複述給段夫人。

段夫人一聽尼祿帶來的東西對段渡深的有用，急忙連聲謝，麵對段夫人的謝，尼祿反倒顯得有些局促起來。

林織羽強打起神，把尼祿帶來的清的功效，和驚魂未定的主治醫生說了。

此刻段渡深已經是全麻醉，陷了昏迷，對外界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那就等一下，看看清的功效。”主治醫生道。

林織羽點了點頭，走進手室，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出手，抓住他溫熱的掌心，心裏低聲道，段渡深，你一定要好起來……

要不然，我……

我不知道今後要怎麽麵對你了……

*

“炎癥開始消退了！”

一個小時以後，病房裏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常規的報告迅速的打印出來。

治療段渡深的醫生們看著報告，嘖嘖稱奇。

超標的白細胞數量，已經開始減退，腐爛的，也明顯開始好轉。

林織羽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徹底放鬆下來。

尼祿站在門口，看著，像是有話要對說。

看了看依舊昏迷著的段渡深，和在一旁抓著他的手，哭泣的段夫人。

然後走到門口，對尼祿道：“走吧。找個地方聊聊。”

尼祿應了一聲，跟在林織羽的後，看著人筆直的背影。

有些愣神。

好像……

變了一些。

和跟他一起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多了一些，生命力。

思及此，尼祿的眼神暗了些許。

來到角落裏，他喊了林織羽一聲：“姐姐……”

林織羽轉過看向他。

的表是平淡的。

“嗯。”應了一聲。

“段渡深對你好嗎？”

林織羽道：“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的話，令尼祿愣了幾秒。

“我以為……”

“你以為段渡深會強迫我留在他邊嗎？”林織羽淡淡笑了笑，隻是眼神有些複雜，“沒有……他這些年，變了很多。”

說實話，段渡深最後決定讓一個人生活，還是令林織羽有些驚訝的。

畢竟他是那種格霸道偏執的男人。

尼祿似乎安靜了幾秒。

然後鬆了一口氣。

他道：“那就好。”

他看著，“你變了很多。”

林織羽看著麵前似乎忍了許多的男人，也點了點頭：“你也是。”

尼祿看著，了，突然道：“姐姐，現在已經不會再有人欺負我們了。你願意和我回去嗎？我們重新舉辦婚禮，就在那間我們當初決定結婚的教堂……”

“尼祿。”

林織羽打斷他的話。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

尼祿一下安靜了下來。

“你本不我。”林織羽搖了搖頭，“你以後會遇到讓你喜歡，真心想要結婚的人的。”

尼祿抿住，看著。

“姐姐，我希你能回來……”他低下頭，語氣帶著一迷茫，“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很懷念你和桑一起生活的日子……你還記得你為桑買的鋼琴嗎？那架鋼琴，我每天都把它拭的很幹淨……”

林織羽皺了皺眉頭，道：“尼祿，當初是你親手拋棄我和桑的，不是嗎？”

尼祿低著頭，語氣悶悶的：“姐姐，我知道錯了。”

林織羽卻不願意接他的道歉。

“我們已經兩清了。你救了我的命，你也差點害死我的命。你打贏過我放我走，現在不是可以食言的時候。”

“……我知道。”他沒有再說話。

他也隻不過是試探一下，看林織羽願不願意和他重新在一起。

現實就是如此，林織羽不願意。

他心裏也清楚明白，以他的所作所為，林織羽是不可能和他回去的。

隻是……

自從林織羽離開以後，他像是突然開了竅。

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長位置，已經得到，但是他心裏卻空了一個。

重新見到林織羽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他空的地方是什麽。

但是能填補的人，已經被他徹底傷了心。

他原本是可以和林織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的。

就算林織羽不願意給他生孩子，但是他也有桑……

桑是他一手養長大的孩子。

但是也被他拋棄了……

他心裏有淡淡的迷茫和不甘，更多的還是失魂落魄。

明明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可是為什麽還是不滿足呢？

或許，他永遠也滿足不了了。

*

段渡深醒來了。

林織羽把尼祿給他帶來清的事告訴他。

對於不用截肢這件事，段渡深似乎顯得並沒有那麽特別激。

反倒問：“那個家夥，是不是拿那個清和你做了什麽易？”

他明顯也是，不太相信尼祿會這麽好心，把這種貴重的清免費送給他。

“沒有。”林織羽急忙解釋，“你放心，真的是免費的。他什麽都沒有要求。”

段渡深似乎鬆了一口氣，然後看了一會兒，像是有話要說。

林織羽被他看得不了，直接道：“你想說就說吧。”

段渡深道：“那我說了。”

“你說。”

“我沒事了，那你是不是不打算留在我邊了？”

林織羽愣了一下，也沒想到段渡深醒過來會說這種話。

看了他一會兒，無奈的道：“……這個很重要嗎？”

段渡深出手，悄悄的握住的手指，“當然很重要。如果用一條換你的話，我寧願去換。”

林織羽聽著，有點生氣，瞪了他一眼：“不許胡說八道。”

“那你的決定呢？”

他一定要現在給一個答案。

林織羽沉默了幾秒，才輕聲道：“我想等你好些了，回家看看孩子們。”

段渡深聽到這個回複，像是知道了給他的答案，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他道：“孩子們見到你，肯定也會高興的。”

林織羽看著他眼底溫存的笑意，微微有些愣神。

段渡深看的眼神，原來一直這麽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