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濃眉大眼,麵灰白,人已經因缺陷深度昏迷。
他的右手臂從肩膀被截斷,斷肢就放在旁邊的冷藏消毒櫃中,也已沒了。
饒是薑梨每天麵對這種場景,也有些於心不忍。
袁醫生正在為他做簡單的清潔理,語氣頗為凝重,“鍘草機,小孩子貪玩,家長沒看住。胳膊整條斷裂下來,創口不是很規整,還有些草屑和泥土,需要做清創。”
薑梨眉頭蹙,“幾個小時了?”
“據那兩個家長描述,手臂斷裂到現在至七個小時了。”袁醫生歎息道。
七個小時,來不及了呀……
斷肢合手的黃金時間盡量控製在六到八小時之,超過這個時間斷肢很可能因缺導致不可逆轉的壞死,同時還容易引起細菌染。
可這個小男孩的創口還需要做清創,本來不及轉院。
“為什麽不早點送過來!”忍不住怨責道。
急診室角落中那兩個抱頭痛哭的中年男是男孩的父母,聽到這句話忙不迭起,對薑梨解釋道。
“醫生,我們家住在遠郊的農場裏,平時下地幹活顧不上看孩子,都是讓孩子自己留在家裏寫作業的。
我兒子貪玩,經常跑跟隔壁幾個小孩胡鬧,但也沒出過什麽大事。誰知道他們今天玩什麽不好,非得玩放在後院裏的那臺鍘草機!
還是同村的人急匆匆跑過來說,我兒子出事了,我們才從地裏趕了回去。
我們帶兒子去衛生所止,大夫說他必須得盡快做斷肢合手,等我們找到車,出發再去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路上聽說協醫院有京城最權威的骨科專家,您一定能治好我兒子的對吧?”
薑梨訕訕的張口,“我……”
想說,權威的骨科專家是媽媽,不是!
男孩母親看出的猶豫,竟抓著的手臂給薑梨跪下,哀嚎道,“我兒子今年才八歲啊,他不能沒有右手!醫生您發發善心,救救他吧!”
薑梨左右為難,目移向病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小男孩,眼底劃過一不忍。
兒斷肢再植手難度非常大,因為小孩子的管都很細。
京城能做這種手的醫生本來也不多,媽媽算一個,可是陶院長現在本趕不回來。
如果要聯係轉院,還要排除那些今天已有預約手的醫生,更是之又。
現在拒絕這對父母的話,轉院和路上耽擱的時間預估不了,再加上與外界空氣接,細菌染幾率更高,失敗的幾率占百分之七十。
而讓完這個手的話,功的概率占百分之五十。
彎把男孩的母親從地上扶起來,轉頭對袁醫生說道,“不要在這裏耽擱時間了,直接進手室清創。讓護士準備漿和儀,召集骨外所有醫生,立刻給他做手!”
男孩母親激地握住薑梨的手,“太謝你了醫生,可是我們出門太匆忙,上錢沒帶夠……”
薑梨瞧見他們上質樸的著裝,明白了其中晦的窘迫,果斷說道,“我去跟繳費窗口的值班醫生代一下,先給孩子做手,錢的事後麵再說。”
“薑醫生真是好人啊,人心善!我兒子就拜托給您了!”
男孩父母一路千恩萬謝,送走手室。
護士將門關上,耳邊立刻清靜下來,隔絕了外界的紛擾。
長舒一口氣,緩解張的緒,強迫自己提起神,拿出最好的狀態去給麵前這個小男孩做手。
-
手室燈由紅轉綠。
薑梨疲憊至極的從裏麵走出來,連續幾個小時高強度的專注力令雙眼有些畏,眨了幾下,溢出酸的。
男孩父母見出來,立刻圍了上去,滿臉都是期待和張,“薑醫生,我的兒子怎麽樣了?”
沉重地開口,嗓音有些沙啞,“對不起,手失敗了。”
男孩父母愣怔在原地,表變得十分複雜,從震驚到不能置信,逐漸又轉化為痛楚。
薑梨咬了咬,藏在口罩下的表滿含愧疚,“病人送來的時間還是太晚了,創口沾了很多泥土和草屑,更重要的還有鐵鏽,創麵已經開始染。
我們盡力保住了他的生命,病人現在已經離危險,隻是手臂……沒辦法再接上了。”
男孩母親先是發出抑的哭泣聲,隨後撕心裂肺的響徹在走廊中。
薑梨心裏也非常不好,不是沒有見識過家屬們的各種負麵緒,準確來說這樣的事在醫院裏隔三差五就會上演。
但很惋惜那個失去右臂的小男孩,從今往後,他的人生都注定殘缺不全了。
他還那麽小,老天真是太過殘忍。
薑梨走近男孩的母親,想要試圖安。
對方卻突然抓住了的領,拚命搖晃著,“你為什麽不救他!我都已經跪在地上求你了,你為什麽不救他?”
“我沒有不救,我盡力了……”薑梨艱的說,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男孩的父母卻不依不饒,扯著怒罵道,“是不是因為我們沒錢,所以你不肯好好醫治我的孩子?不是你說可以先手後錢的嗎,你說話不算話!”
薑梨百口莫辯,又不能跟病人家屬起衝突,“手失敗的事和錢沒關係,我說過了,是你們送來的時間太晚了……”
男孩父親的緒瞬間失控,大聲喊道,“你們醫院發生醫療事故,反過來責怪我們病人家屬的不對,是不是想要推卸責任?我跟你說,我一定會告你們的!”
他的嗓門過於洪亮,讓整層樓的患者和家屬都紛紛出來查看況。
“什麽破醫院啊!不錢就不給孩子好好做手,我兒子才八歲啊,沒有右手你讓他以後怎麽活?你能養他一輩子嗎!”
男孩母親癱坐在地上哀慟不已,“我苦命的兒子啊,你怎麽就攤上這麽個無良的醫生了呢!”
薑梨現在心俱疲,無力去麵對那些圍觀群眾的指指點點,抬步想要繞開那對夫妻,又被他們抓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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