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腳步虛緩地離開了壽安堂，回了外院書房，枯坐良久之后，便命人將顧知軒請了過來，同他說了這樁事。

顧知軒也是驚得差點都跳起來了，他的臉一會青一會紅一會黑的，險些是將手中的茶盞碎。

他忍不住拔高了聲音“怎麼敢？怎麼敢胡說八道這種事？莫不是瘋了？”

“先前跑到我面前來，非要說我喜歡表妹，我早已警告過，讓不要胡說八道，壞了表妹的名聲，可是沒想到竟然跑出容國公夫人面前說這種話。”

“是嫌這日子過得太好了，想捅破天是不是？”

顧知軒心頭生出怒火，又被一盆冰水悉數澆滅，仿佛整個就如同冰窟窿一樣，渾冒著寒氣，令他每一寸都是冷的。

良久之后，他又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是啊，只顧著自己高興了，哪里會管別人的死活，別說是表妹了，就算是我們這些人，在面前死了，怕不是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顧知軒的臉變得很冷，眼底仿佛是含有殺意，可見對顧幽是多有意見了。

長寧侯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忍不住道“怎麼會”

“怎麼不會？若是將我們當家人，當初就沒有逃婚的事，也沒有七夕夜再次逃跑的事。”顧知軒的手指握了死，“難不不知道，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嗎？”

“我與表妹的事，難不不知道？就算是表妹曾喜歡過我，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表妹也早就放下了，我對表妹也無意，只是將當妹妹，表妹能得到好姻緣，我們都為高興。”

“可是阿幽呢？為何非要認準我與表妹兩相悅，還鬧到容國公夫人面前？是為了什麼？為的，不過就是容國公府退了表妹的親事。”

“這明擺著就是害表妹！”

“父親，你說還是我的妹妹嗎？”顧知軒閉上眼，“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人嗎？”

長寧侯腦子一嗡，覺得腦子都空了一下，他回想起了自從顧幽逃婚之后的點點滴滴，仿佛是真的，真的換了一個人一樣。

“你是說、你是說”長寧侯覺得有些發干，“你是說被什麼東西附了？已經不是你妹妹了？”

長寧侯位列六部尚書之一，每日忙于朝堂，與顧幽相的也不多，覺得有些不同，但實在并沒有多想。

顧知軒道“或許，與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雖然我不知道我這猜測是真的還是假的，或者只是遭逢巨變，突然改了子，但是就這樣鬧事，只求自己高興，遲早一家人會被害死。”

“父親，不能再留了。”

長寧侯有些恍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的意思是什麼？”

顧知軒道“雖然不知道里到底是如何，殺了有些過了，我這里倒是有兩個法子，一個便是說死了，然后送到深山老林寺廟之中，讓一輩子常伴青燈吧。”

“另一個，便是將遠嫁了，嫁得越遠越好，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長寧侯想了想道“就第二個吧，嫁出去了，我們便不管就是了。”

到底常伴青燈，一輩子孤苦，實在是難了一些。

“還有你表妹的事。”長寧侯覺得頭都大了，“若是容國公府真的退了親，那該如何是好？此事，到底是我們對不起，你祖母有言，若是容國公府真的退了親，便讓你娶了，你覺得如何？”

顧知軒笑了一下“怕是表妹不會愿意，母親心中不滿意，而且還有阿幽，如今與阿幽早了仇人了，長寧侯府的門第再好，怕是也不會樂意的。”

顧知軒心覺得自從謝宜笑病好了之后，心思連靈了許多，也聰慧了許多，長寧侯府被顧幽弄得飛狗跳，每個安寧的日子，定然不想趟這個渾水。

想來提出那樣的要求，就是不想以后被著給長寧侯府收拾爛攤子。

“如此，便依照所愿，了結了這恩義就是了。”長寧侯嘆了口氣，“雖然說當年養了，并非是為了要還什麼恩，可如今鬧這樣，實在是算了算了，也沒什麼好說了。”

顧知軒卻道“雖然說我們不曾要還什麼恩，可這個分一直還在，我們知曉，表妹也知曉，若是有朝一日，長寧侯府有求到頭上，若是不幫，在府上的人看來，就是忘恩負義，不記恩。”

“而且心中怕是也過不去，如此也好。”

長寧侯也知曉這個道理，他只得覺得有些不能接，原本好好的一家人，謝宜笑幾乎是和他兒一樣，如今竟然要一刀兩斷了。

想到這里，長寧侯對顧幽越加的不滿，心覺得是禍家本，是不能留了“將嫁得越遠越好，若是不愿意，打暈了送上花轎就是了。”

“你母親最近越發的不講道理了。”長寧侯嘆息了一聲，抬眼看著外面的月，覺得疲累

良久之后，他才道“你回去吧，明日正好休沐，多陪陪你祖母。”

“是。”

長寧侯眼見這兒子轉離開，在位置上枯坐良久，思緒飄遠，仿若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這一日謝宜笑回到謝家，便讓明鏡尋來幾個花瓶，將新采來的花修剪放好，擺放在明廳和寢室之中，之后便吩咐明鏡將這些年在長寧侯府的花費折算銀子，列出個單子來。

至于傷心難過，那真的是半點都沒有了，有的只是掙束縛的自由，以及那麼一點想嫁給九公子的期待。

待是了夜，夜涼如水，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忍不住又將枕下的那串佛珠拿了出來，細白纖細的手指轉著珠子。

轉著珠子，卻忍不住想起九公子來。

想昔日的九公子，又想今日的九公子，他大約是個不怎麼懂得的，但他卻又有自己的想法，說會護著，就會護著。

想，比之前更喜歡九公子了。

喜歡的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