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君看看得幾乎忘了走出電梯。
于是徹底的陌生人,可是祝雙雙看的眼神卻很稔,稔到像是他鄉逢故人。往后退了一步,給木子君留出走出電梯的空間,開口說話,聲音也細細的,是帶著馬來腔調的華語。
“不要拘謹,金小姐從來不會拘謹。”
“祝士,可我不是金小姐。”木子君說。
祝雙雙眼神凝滯一瞬,而后松懈下來。
“當然,”說,“世界上沒有第二個金小姐。”
轉,木子君跟上,去顯然是盡頭的總統套房。頂樓走廊更是一整層的落地窗,窗外視野絕佳,能清晰地看到橫海港的整座大橋,拱橋之下,萬噸巨鳴笛過港,橋的盡頭是亮起燈火的悉尼歌劇院。
木子君加快腳步與并肩,忍不住追問道:“祝士,您我上來,是要和我說什麼嗎?”
們剛剛走抵門前,祝雙雙聞言頓住腳步,回過頭,將目移向。
又一次用那種看故人的眼在看,或許這真的很難控制。
“是啊,說些以前的事。”一邊說,一邊細細地打量的面容。木子君沒有躲閃的目,于是也看到再次張開,輕而篤定地繼續說道——
“也把苑竹的東西,歸原主。”
【1941年,墨爾本】
鐵軌震,火車進站,汽笛長鳴。
墨爾本中央火車站頂部的時鐘發出悅耳的叮咚聲,一輛自悉尼駛來的火車剛剛停靠。與這座城市居民閑散的氣質不同,悉尼客們穿著嚴謹,帶著帽子,步履匆匆。
忽然。
一片灰褐的男式大里,竄出一朵亮眼的。帽子,大,皮箱,全是的,連絨手套也是深調的。是非常小氣的搭配,但偏偏穿服的人年齡不大,長相也稚氣未,看過去便只會覺得驕矜活潑。
這位姑娘雖然個子不高,但走路的樣子氣勢洶洶,一雙杏眼又亮又圓,臉頰也鼓鼓的,整個人像團吹起氣的線球。單手拎著沉重皮箱,歪歪扭扭走到火車站外,東張西地尋找人面孔。
人也到了,叼一煙斗,正單手叉腰靠在欄桿上看火車站人來人往。顯眼,他很快注意到了來人,拿下煙斗,揮手道:“祝小姐!這里!”
招呼歸招呼,這人其實心有余悸。作為葉汝秋邊的書,他深知這位出富貴的祝小姐是多麼的天真任,是多麼的膽大包天,是多麼的……
書先生不愿用這個詞來形容一位大家閨秀,可這祝小姐的確,很是一廂愿。
葉汝秋是上海人,來澳大利亞前曾在馬來亞在一家做船生意的遠房親戚家里做事,祝雙雙就是那位親戚唯一的兒。小姑娘生于花團錦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長得又漂亮,自小被各路同齡的男孩圍著。
可偏偏就看上了大自己八歲的葉汝秋。
初見時15他23,名校畢業,說流利的英法雙語,跟在祝先生旁做翻譯,也學著生意上的東西。他對祝雙雙的態度是對妹妹,但竇初開的可不這麼想,終日葉哥哥長葉哥哥短,對他邊出現的每一個同齡橫眉冷對。祝先生有上大學前不許的家規,就纏著葉汝秋承諾自己也不會在18歲前。
而葉汝秋這個人麼。
書先生著煙斗,看著氣勢洶洶朝走來的祝小姐繼續回憶。
葉汝秋的確是個很迷人的男人,雖說家世敗落,但言談舉止都是自小嚴格家教出的恰當,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文雅。學歷麼是名校畢業的學歷,腦子也聰明,在祝先生手底下干了兩年,就被委派到澳大利亞,一手辦和這邊華商合作的船票。
票的事他作為書也有所耳聞——如今硝煙四起,海上船的航行也常被瞬息萬變的戰況阻斷。澳大利亞的華人商會厭煩了制于人,決定開設自己的船公司專為華人商戶服務。只是財力有限,遲遲籌不夠本金。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祝先生雖說人在馬來亞,但聽聞此事后覺得有利可圖,便以船為,讓葉汝秋趕赴澳洲,主導船公司票一事。
澳洲雖大,華商聚集之其實也只有悉尼與墨爾本。葉汝秋前半年在悉尼與各方斡旋,果顯著,去年年底便轉戰墨爾本,開始與以墨爾本為核心的維州華人商戶洽談,長住墨爾本唐人街的長安旅社。
這一住,就節外生枝了。
祝小姐提著行李,離書先生越走越近。他捻滅煙頭,看著這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不聲地嘆了口氣。
葉汝秋這個人,年齡雖輕,但很老,萬事利字為先。共事這些年,他還沒見過葉汝秋為誰怒,更別提為誰。至于他對祝雙雙的容忍慣,更多是出于他在祝先生手下工作,以及年齡太小,絕非。
葉汝秋金錢,事業,不人,包括祝雙雙。
但不包括他們在長安旅社遇到的那位金小姐。
其實書覺得自己是有點理解葉汝秋的——雖然他容貌才華都比不上人家,但他就是覺自己理解了。他眼中的葉汝秋是抑慣了的格,年紀輕輕就活一把枯草。猛然上這麼一團金的、旺盛的、帶著強大生命力的火,被吸引,被點燃,被吞噬,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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