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著臉的陳一諾幾乎是手忙腳地解釋，“誤會、姑娘誤會了！在下對家婷姐沒有那個意思！是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就像是我的姐姐，親生的姐姐，我對自是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若當真能嫁得良人，我自是比誰都高興的！姑娘你知曉的，在下有個十歲的妹妹，子骨不好，日日湯藥不離口，我、我便總是對這些個苦的姑娘家們多有些於心不忍……當然，隻是於心不忍，絕、絕沒有那些個醃臢心思！”

老實孩子紅了臉，搖頭擺手間，明顯的已經語無倫次了。陳老在旁看著，一邊搖頭一邊笑，陳家規矩古怪守舊又離譜，不大喜歡和外族通婚，若是旁支還好，喜歡了外頭的，娶了便也娶了，但若是嫡係一脈，婚配的選擇就了一些，陳一諾若是看中了陳家婷也不是難登臺麵的事，本不必如此驚慌失措。

也就這孩子是真老實。

陳老一邊收拾糟糟的桌子，一邊勸著，“好了，有事說事，小姑娘家家的，自己的人生大事還沒解決呢，先心起別人的來了……也不害臊。”

姬無鹽咧嘿嘿一笑，頗為不著調，笑著的模樣裏有幾分上楚一般的狡黠。

狐貍一般的人。

陳一諾卻是個真正的老實人，聽著陳老這般說著，當下拚了命地點頭稱是，“是是是，姬姑娘，你要問什麽盡管問便是了，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在下笨，你就別拿在下開涮了……”說完，雙手合十，作揖，頻頻賠笑，臉上緋紅未散。

姬無鹽捧著茶杯打量了片刻，卻是擱下茶杯搖頭，正經了幾分的模樣，“沒什麽要問的了……隻是方才在院子裏聽見這消息時，正巧寂風說起你來了，便起了幾分好奇心，來打聽打聽……對了，寂風記著你吃桂花糕，隻如今沒有桂花，做了些綠豆和榛子的，你留下用膳，記得說吃，本姑娘打了包票的，可別拆我臺。”

陳一諾連連點頭稱好，一邊仍然忘不掉還未得到的答案，遲疑斟酌，“姑娘，那、那不知……古家那位郎君，姓甚名誰？”

卻不料姬無鹽頭也不回，隻腳步微微一頓，“嗤”地笑了聲，言語涼薄又諷刺，“不過就是權衡利弊之下的聯姻工，不知名姓、不知容貌、不知為人，房之夜仍是陌路……陳公子覺得，這位郎君姓甚名誰，可還重要？”

方才還嬉皮笑臉的姑娘，微微側過來的半張臉半分笑意也不見。

陳一諾一怔，堪堪站起的子又倏地跌坐回去，隻這般目送著姬無鹽背手而去，沉默良久。

一旁，陳老微微歎了口氣，扯開了話題打破沉默，“一諾你別介意，這丫頭就是這子，看著是個乖巧的，實際上就是個混不吝的潑皮猴子，方才那些話就是開開玩笑罷了，你別擱在心上。”他指的是之前姬無鹽拿陳一諾和陳家婷開玩笑的事。

陳一諾卻以為陳老是指最後那番話，他搖搖頭，“姬姑娘所言，頗有幾分道理……看事，比我徹多了。族長定下的婚事，就算打聽到了對方姓甚名誰，子如何，又能怎麽樣呢？縱然對方萬般不好，家婷姐也不得不嫁……晚輩遠在千裏之外，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陳老一噎，看著麵前一臉認真兀自反省的陳一諾，突然覺得，這人吧……在某些方麵遲鈍一點，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那死丫頭哪裏是這意思？何況，這婚……大抵是不了的。隻陳老自然不會同陳一諾說這些有的沒的，隻憨笑問道，“你似乎……有些害怕姬丫頭？”

陳一諾還在暗暗反省，聞言下意識點了頭，才反應過來，又搖頭，半晌，失笑解釋，“倒不是害怕，隻是姬姑娘很有氣勢，讓人下意識張。”

“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姑娘罷了，有什麽好張呢？”陳老寬，“就是個小丫頭片子，你比年紀還大些，往後在跟前大可以自在些，不吃人……”

陳一諾訕訕應著，心下卻是腹誹：這小姑娘板著臉的樣子他也是見過的，當初鬧了不愉快，小姑娘家家的，坐在那裏冷著一張臉看起來跟吃人似的。還有驛館裏，輕描淡寫間就將陳家輝打那個模樣……可不比吃人還恐怖？

……

姬無鹽自然不知道在陳一諾心裏自己儼然已經比吃人的猛虎更可怕。本是去打聽陳家聯姻的準新娘的，隻是幾句話下來就已經清楚了，今日聽見的關於這位陳家婷的消息，大概率是不大準確的——陳一諾那傻小子，誰都是好人。

有些失地回到院子裏，就見岑硯蹲在門口百無聊賴地嗑瓜子，見著姬無鹽揮揮手，“姑娘，沈姑娘院裏方才來人了，說是沈姑娘今日要在姑娘這裏用晚膳，還說……”

話音未落，姬無鹽腳下一頓、一拐，直接行雲流水般轉了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擺手吩咐，“哦對了，我想起來還要出去一趟，你們同一道用膳吧，我估著趕不回來了。”話音落，人已經消失在了院門口。

姬無鹽一邊遁走，一邊著鼻子暗自腹誹，陳老都說了這人說謊的小作很多，沈歆過來用膳定然會問起許四娘的事，屆時自己可能眼睛多眨了幾下就餡了，還是避著些、避著些吧！雖然瞞不了多久，但能瞞一天是一天，指不定等吃了藥，一兩天就好了呢？

院子裏，岑硯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瓜子，到了邊的“沈姑娘風寒剛好宜清淡要不咱們熬點粥吧，就著點心吃吃也不錯”這句話到底是沒機會轉述出來……他搖搖頭，站起往小廚房走去，姑娘逃也似的模樣太明顯了，旁人瞧不懂便也罷了，他這個跟著姑娘多年的心腹還能不懂？

哎……

罷了，沈姑娘那邊，就給他們這些個做手下的來對付吧，左不過“一問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