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鹽出了門，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消磨時間。

便隨找了一家看起來人還不的飯館，尋思著點上一壺茶，上兩個菜，慢慢吃上個把時辰，再慢吞吞地磋磨回去。這般想著，便是自己都覺得無奈——實在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躲著不敢見人的一天。

茶剛上，飯菜還沒來，姬無鹽倒了杯茶有一搭沒一搭抿著，看著窗外陸陸續續的行人，剛下過雨，整條街道幹淨如新，路上行人不算多，三三兩兩的，大多隻是兀自趕路，並不停留。

相比之下，倒是顯得姬無鹽自己格外無所事事。

“無鹽？”後有人詫異輕喚，帶著幾分不確定。

姬無鹽轉看去，竟是寧國公府的那位大夫人，薑氏。對方一淺紫小襖，搭著雪白的領小鬥篷，含笑見仍是模樣，很是親切，當下三兩步走過來，笑嗬嗬地寒暄，“真是你啊！方才遠遠瞧著像你……沒想還真是你，你家子秋呢？怎的一個人在此？”

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一個人出現在一家飯館裏磋磨時間的舉，姬無鹽鼻頭，起打了招呼，才語焉不詳地解釋道，“子秋大抵是去哪裏閑了，我突然饞，便自個兒來了……薑姐姐一道用了？”

對方不知怎的，竟是有那麽一瞬間的瞠目結舌，隻是詫異的表一閃即逝，隨後便是無奈搖頭，“小叔子這陣子日日早出晚歸的，連你這邊都疏忽了吧？竟累得你來這種地方吃飯……”

這地方吃飯……？什麽意思？姬無鹽微微一愣，對方已經一把奪下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擱，不由分說地拉著姬無鹽下了樓，“走走走，這地方有什麽好吃的，咱們回家去吃……”後丫鬟心領神會忙不迭地去結賬了。

姬無鹽被拽著走，聞言弱弱解釋，“我瞧著人多才進來的……這飯館子不好吃嗎？”若是不好吃，那人怎麽會那麽多？

“何止不好吃，還貴，非常貴！”薑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憤憤不平著，“這家掌櫃的心黑，隔三差五地找上那麽一群人，免費提供些吃喝，就為了營造出絡繹不絕的假象，哄騙像你這樣不明真相的人過來用膳喝茶！之前你二嫂就是這樣被騙走了好幾十兩！如今許多人都知道了，他們家也就隻能偏偏剛來沒多久的外鄉人……我今日過來，也是湊巧，有位故友讓人轉了些東西給我，人就約這了，拿了東西正準備離開呢，瞧見你了……可得虧的我攔得快了些，那掌櫃也認識我家丫鬟，不會鬧事，就一壺茶，不值幾個錢。”

“原是如此……”姬無鹽目不經意間掃過對方手中油紙包，並不在意，嘻嘻一笑，反手挽了胳膊道謝，“差點兒荷包不保，還得多謝薑姐姐，這茶錢我就不同你客氣了，改日來姬家請你喝茶，就昨兒個，記得了些你喜歡的永春佛手，正想著給你送去。”

對方驚詫看來，“你怎麽什麽好東西都有？別送我了，你三不五時的送東西來寧國公府，什麽好寶貝都送，誰都兼顧得到，我們記在心裏，卻也覺得無功不祿……收是收了，心裏頭卻慌著呢，就怕外頭人說咱們貪沒姑娘家的東西。就連你二嫂都來找我好幾回了，娘家底子薄，就怕還不起你那些個人呢。”

姬無鹽含笑解釋，“不必如此，你同說一聲，隻是一些小玩意兒，不值錢，不必放在心上。”

隻是一些小玩意兒？便是薑氏自己都覺得腦殼疼：古籍字畫送了、琴譜送了，還有母親的玉如意、玉鐲，不知哪裏知曉了自己喜歡永春佛手，都已經送過兩回了，這玩意兒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莫說老二家的了，就是自己心裏頭都，私下同夫君說起幾回，尋思著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麽家底，能讓這般敗著……夫君卻說他也不知道，後來又去問母親，母親卻說小姑娘一片心意，不收不好，於是就收了，隻偶爾還些禮過去，薑氏心裏卻也清楚，自己還過去的才是“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薑氏無奈搖頭，拉著姬無鹽上了馬車，才道，“我才不說。今日你同我一道回去用膳，正好你自己開口跟說！還有你這兩日派人送來的湯藥，母親也說了，裏頭都是名貴藥材，如今藥材吃，能省些就省些，別可勁兒地糟踐了去。”

“防患於未然的事，哪能是糟踐？”說著，眉眼帶笑，目意有所指落在對方肚腹之上，嘻嘻笑著打趣道，“陳老可是說了，如今薑姐姐這子骨最是要，那些不過是外之，咱們自己健健康康的，才能早日了卻心願呀！無妨……你就安心喝著，沒聽外頭說嘛，楚記藥鋪是我的，你的湯藥呀，管夠！”

薑氏臉微紅，半晌，低頭過自己平坦小腹，輕聲喃喃，“八字還沒一撇呢……夫君說如今不太平，勸著我再考慮考慮，聽說，昨兒個城西菜市口有人也染了疫病，隻是如今這方麵的消息瞞得，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也不知真假……我、我也猶豫著，隻是我娘想要一個。年紀大了，子骨本就弱一些，今年冬以後便總有些不得勁兒，我便想著若是有了，也算是喜事一樁，指不定這人逢喜事神爽的，這病就好利索了……”說完，輕歎。

城西？姬無鹽心下暗忖，麵上卻隻溫勸說，“大哥他們都不曾收到確切的消息的話，倒是不必張，如今外頭唯恐天下不隻盼著借此生事發橫財的人很多，咱們安安心心的過日子，若真了，有大哥在、有咱們在，總能護你周全。”

姬無鹽挽著胳膊靠著肩膀溫溫的模樣，看起來心又乖巧。薑氏抬手的腦袋，輕笑，“母親總說，小叔子是洪福齊天才找了這麽個好姑娘……如今看來，便是我也是個有福之人，都說這婆媳妯娌之間最難相，咱們家看來是沒有這方麵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