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薑氏所言非虛。

馬車剛在寧國公府門口停下，車簾還未開，子聲音就由遠及近傳來，聽得出來火燒眉之，“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都快急死了，左等右等的怎麽也不見回，就怕母親那邊要尋人，你也知道我是個不會說謊的圓不過去到時候了餡可怎麽辦呀……”

車簾被拉開，雨後淺淡幹淨的線打眼瞼，車門外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拉著簾子瞠目結舌的二夫人看著馬車裏頭衝著自己微笑頷首打招呼的那個人，愣怔片刻，才倏地猛然倒了一口涼氣，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車，半晌，對著車夫低聲嗬斥，“你怎麽不告訴我姬無鹽也在？”

姬無鹽鼻子沒說話，一旁薑氏也有些不自然地了攥了一路的油紙包。被嗬斥的車夫小聲訥訥辯解，“老奴倒是想說來著，您也沒給老奴這個時間啊……”那一個箭步衝過來的速度，換了誰也來不及告訴您哇！

二夫人方才倉促出口之後便恍然自己連名帶姓地稱呼對方實在有些不妥，這會兒隻得嘿嘿訕笑著顧左而言他地打招呼，“哈！無鹽呀！過來吃飯怎麽也不說一聲，都沒提前準備……怪不好意思的呀！”說完，鼻子又耳垂，然後才似突然幡然醒悟一般忙不迭地後退一步讓出了位置，熱招呼，“快、快下來吧！”

隻是表仍然不自然，頗有幾分亡羊補牢的味道。

看得出來，前麵這位二夫人的確是比自己更不會說謊的人。姬無鹽斂眉淺笑，一邊起下車，一邊含笑解釋，“在飯館裏頭遇見了薑姐姐，便著臉過來蹭飯吃了……我吃得，不用刻意為我準備的。”說完，嘻嘻一笑，笑容裏頗有幾分意味深長，心下更是已經了然——需要瞞著寧姨出門的，又是在這個時間當口，大抵是為了一些求子的偏方，方才口中所謂的“故人”約著還是這位二夫人推薦的。

那樣似有深意的表看得二夫人手足無措，頻頻以眼神求助於薑氏，眉弄眼地傳遞著消息：你倒是說句話呀！如今可怎麽辦呀？這小丫頭看起來怎麽像是知道了什麽似的？為了求子找偏方這種事，不管與不總是有些難以啟齒的，熱別是對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家……

薑氏也是無奈，這老二家的有時候的確是不太聰明的樣子，這會兒姬無鹽還啥都沒說呢，自己倒是儼然一副做賊心虛的表。偏姬無鹽又是個鬼靈，聰慧機敏得很，老二家的在麵前就跟明的似的，一個藏不住的眼神就能泄太多心事和。一邊轉吩咐後丫鬟跑一趟老夫人院子，一邊拍著姬無鹽肩膀將人往裏帶，“趕進去吧，別站在這外頭寒暄了，怪冷的。這會兒還早，讓膳房加幾個菜來得及，再讓人過去跟母親說一聲，母親這兩日也念叨著你呢，說是那日去姬家見姬家長輩的時候沒見著你，聽說你忙，便總心疼著。”

那日的事姬無鹽是知道的，彼時自己折騰了一宿盤問五長老，一直到天亮才睡，一覺睡到午膳時分才起床，事後才聽說寧姨來了，自然是沒見到。明明一早上都在床上睡覺，偏偏在對方印象裏自己是個天都沒亮就要出門一直到晚上才回府的大忙人形象……饒是姬無鹽臉皮再厚，也有點扛不住，著鼻子訕訕笑著，隻道“不忙不忙，隻是可惜錯過了”雲雲。

雖是實話，但聽起來更像是帶著些距離的謙虛。

二夫人也在一旁連連附和，“對對！昨兒個晚膳還在說起這事呢，母親念叨說小叔子最近在宮中照顧陛下也是早出晚歸的不著家，要不還能上你一道回來吃個飯說說話的。今日母親見著你定然很是開心……走吧走吧，這會兒距離晚膳還有一會兒，要不……等會兒再去母親那邊，先去我院裏？今日我那有牛，上回見你喝，怎麽樣，去我那坐坐？”

姬無鹽自然不會拒絕，欣然接著跟著二夫人過去了。

薑氏想了想，跟著一道去了，隻招呼了二夫人邊的丫鬟將自己帶回來的油紙包送到自己屋裏去，那丫鬟是二夫人邊心腹，自然知道的多一些，抿頷首稱是，笑嗬嗬地道了句“大夫人放心”之後，就抱著那油紙包快步離開了。

前麵，二夫人挽著姬無鹽正在閑話家常，“小叔子昨兒個便不曾回來用晚膳，今日你在，想來是要回來的了。”

“我沒告訴他……”姬無鹽低頭踢著石子兒，看起來漫不經心地笑著，“原就是在臨時起意出的門，又是偶遇了薑姐姐才跟著來的。”

薑氏聞言也笑，“你都不知道，竟然去那家飯館吃飯，菜都已經點好了，幸好我攔得及時，不然可不得跟你一樣被那幾道難以下咽的玩意兒騙走幾十輛銀子？”

“啊？”二夫人也驚訝，“你來燕京城這麽多月了，竟然都不知道那家出名難吃又死貴的飯館子？”

“嗯……的確不知。”姬無鹽好脾氣地憨笑，“之前若是上街，大多都是去風塵居吃自家的，或者就是跟著歆一道，總不需要我自己挑飯館子……今日難得，瞧著人多就進去了。”甚至因為說謊難免心虛，甚至下意識挑了一家從來沒去過的，沒想著找了家最差的。

二夫人聞言，哈哈大笑，隻道此前自己也是這樣被騙了的，說著又寬道，“幸好幸好、也是緣分，正好母親念叨你，你就來了……往後若是得閑，也不要去那勞什子飯館子了，就來咱們家吃！”

薑氏也道如此甚好，“就是自家人一道吃個飯，咱們不同你客套，你也別客氣，想吃了直接來就，都不必讓丫鬟多跑一趟，咱們也不至於連你這幾口飯也多不出來……不過就是多雙筷子的事。”

姬無鹽自是頷首稱好，笑著的模樣又溫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