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許謙寧已經手，越過站在床邊的姜嶠，要去扯霍奚舟。姜嶠忽地抬手，扣住了許謙寧的手腕，“等等。”

“啊疼！疼疼疼！”

許謙寧痛得嗷嗷喚，“表妹你怎麼這麼大的力氣……”

姜嶠回過神，連忙松手，“對不住。”

許謙寧甩了甩手腕，再次手去霍奚舟，只是剛一作，卻又頓住，警惕地看了姜嶠一眼，“表妹，這人抬是不抬？若現在抬出去，八是活不了的。”

姜嶠沉默了半晌，才移開視線，“歸云塢可有地牢？”

***

幾個男人合力抬著霍奚舟，沿著懸崖峭壁上的山梯，進了懸嵌在半空中的一座木屋，木屋頂上掛著一方牌匾，可匾額上卻空空如也，沒有一個字。

“牢獄這種東西，歸云塢是真沒有。小心腳下……”

許謙寧領著姜嶠走到山梯邊站定，“不過你要想折磨誰，這里卻是個好地方。”

姜嶠掃了一眼木屋外若若現的迷霧，“這里除了懸在云霧中，似乎并無什麼特殊。有何可懼？”

“你在外面自然看不出。那里面，可是被阿翁布了陣……不論是白日還是黑夜，都沒有一天，更沒有一點聲音，尋常人進去，被蒙蔽五，失去對外界的所有，不出三日便會出現幻覺，神崩潰。”

許謙寧向姜嶠解釋，“整個歸云塢里，只有阿翁會偶爾進去靜修一兩日，其他人一聽到靜室兩個字，心里都會發憷。我時不好好讀書，阿父便會嚇我，說要將我送進靜室思過……”

許謙寧仍在喋喋不休，姜嶠卻已經沒再聽進去，而是盯著靜室發怔。

迷霧微微散去，靜室外的兩側梁柱若若現，姜嶠這才看清上面鐫刻的楹聯——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

“……”

此時此刻，此此景，這楹聯倒像是在訓誡什麼。

姜嶠心中一沉，打斷了許謙寧，“待他醒后，關個兩三日，就煩請表兄將他逐出山吧。”

“那表妹是想讓他豎著出去，還是橫著出去？”

許謙寧試探道。

“他份不一般，若真死在岐山，恐怕會給歸云塢帶來麻煩。表兄看著辦吧，左右我不想再見到他……”

姜嶠又往靜室看了一眼，眸中的波瀾漸漸平息，轉，頭也不回地離開。

***

月溶溶，云霧四起，歸云塢的屋舍都亮起了明亮的燈火，沿著高高的石階，層層疊疊綴在濃墨般的夜中。

姜嶠將木窗完全推開，斜倚在窗邊，癡癡地著這山坳中的夜景。直到許老夫人來催促上床歇息，才不舍地闔上了窗。

這是姜嶠在歸云塢住下的第一日，所以許老夫人提出陪在閣樓中睡一夜，祖孫二人也能好好談談心。

姜嶠側躺在許老夫人邊，手指輕輕撥著花白的鬢發，嗅著上那令人心安的氣味，仿佛真的回到了孩提時代，與娘親在葳蕤軒互相依偎的日子，久違地放松下來。

“你阿母……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許老夫人還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許葳蕤，然而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是老糊涂了，苦笑了兩聲，“瞧我這問的，若是過得順心如意，又怎會讓你來投奔歸云塢……”

姜嶠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垂眸道，“其實……阿母是生了一場大病，才去世的。在此之前，阿父對很好，一直很好……”

“當真？”

許老夫人將信將疑。

再開口時，姜嶠的語氣堅定了不，“嗯。阿父的后宅雖然也有其他姬妾，但阿母卻是他最用心對待的那個……不管有什麼好的東西，他都會先送給阿母，每次宴席，他都會將邊最尊貴的位置留給阿母，府中任何人對阿母不敬，他也會嚴令責罰……”

其實，杜撰這些倒也不難。只需將那些年靖武帝是如何對待的袁貴妃，一五一十套在許采上便夠了。

只是靖武帝對袁貴妃有多寵毫無疑問，有多，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此刻姜嶠想的，只有如何能令外祖母寬一二。

許老夫人聽了這番話，面上果然出了怔忪之，半晌才嘆了口氣道，“若真如你所說，葳蕤這一生倒也算平安喜樂……那，你呢？”

姜嶠愣住，“我？”

許老夫人了的臉頰，“既然十年前，你的阿父阿母便一同亡故。你為何不早早拿著銅錢來歸云塢？這十年，你在外面又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姜嶠眸微，眼眶忽然又有些發酸，幸好屋的燭火已然熄了，自己的異樣并不容易被發現。張了張，卻仍是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罷了罷了。”

許老夫人冷不丁開口道，“你既不想說，外祖母便不再過問了。不管從前經歷了什麼，從今往后，你都只是歸云塢的許云皎，可好？”

姜嶠只覺得枕畔微，聲音也有些沙啞，“好。”

***

霍奚舟在靜室里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耳畔萬籟俱寂。

起初他只以為是深夜無星無月，又或是室未曾點燈的緣故，他強撐著坐起來，第一反應便是張口喚人，嗓音嘶啞得幾不可聞，“姜……嶠……”

話分明已經出口，霍奚舟卻并未聽到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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