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搖頭，“霍將軍那里我也去問過了，他們也沒有看見謙寧。”

舅母忍不住轉向許毅之，“能不能再多派些人出山，去找找謙寧……”

“找什麼找？”

許毅之冷聲呵斥，“族規寫得清清楚楚，歸云塢私逃者，從此與我族毫無瓜葛，再也不許回來！去取族譜來，將不肖子孫許謙寧，除名！”

一錘定音，許修竹夫婦的臉瞬間變得灰敗慘淡。

眾人面面相覷，卻并未覺得有多意外。想當年，許毅之理許葳蕤時，也是這般雷厲風行，不見毫心。許謙寧自然也不例外……

唯有許老太太，像是了莫大的刺激，猛地甩開了姜嶠的手，朝許毅之沖了上去，竟是一副恨不得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架勢。

“你害死了葳蕤，如今連我的孫兒也不放過！”

姜嶠一驚，連忙上前，同許修竹一起拉住許老太太。

其他人見狀，紛紛退出了祠堂。

而這邊，幾番拉扯下，許老太太又哭又鬧地，最終雙眼一閉，竟是昏了過去。

姜嶠和許修竹夫婦都慌了起來。許修竹背起許老太太，就要離開祠堂去找苗姑，姜嶠也站起，剛要照看著跟上去，卻聽得后的許毅之突然開口。

“你，留下。”

三人不約而同回頭，卻見許毅之緩緩抬起眼，滄桑而銳利的目落在了姜嶠上。

許修竹夫婦相視一眼，帶著許老太太快步離開。

偌大的祠堂，轉眼間只剩下許毅之和姜嶠祖孫二人。

姜嶠咬著定在原地，擔心地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才轉而對上許毅之，輕聲道，“外祖父。”

許毅之幽幽地看了半晌，“沒想到過了二十多年，頭一個效仿你母親的，竟然是謙寧。”

姜嶠心中雖忐忑，但還是思忖了一會，出聲道，“外祖父當真沒想到嗎？”

許毅之頓了頓，才冷哼了一聲，“這孩子的子，的確與你母親像了個八。自由散漫，任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姜嶠被許毅之的話刺了一下，臉微冷，雖敬畏許毅之，但卻也不愿聽到他這般說自己的母親，忍不住抬起頭。

“若說上梁不正，我阿母又是隨了誰？”

姜嶠扯了扯角，自進歸云塢以來一直收斂的鋒芒不自覺從眉眼間出了分毫，“依我看，外祖父您恐怕才是最想離開這歸云塢的人，如此才會養出阿母和表兄這樣的小輩，您覺得呢？”

許毅之啞然，原本犀利的眸忽然褪去了棱角，變得混沌而掙扎。

姜嶠也從短暫的惱火中找回了理智，輕咳了兩聲，不再言語。

祠堂陷一片死寂。

許毅之閉眼，微微往座椅后靠了靠，影也變得有些佝僂，與方才高高在上、鐵面無私的族長判若兩人，瞧著只像是個普通老人。

再睜開眼時，他的目再次落在姜嶠上，著那與許葳蕤相似，又不一樣的面容，冷不丁嘆息道，“……你倒是一點也不像你阿母。”

姜嶠沉默。

確實不像許葳蕤，若論剛果決，應是隨了靖武帝。

“你亦不像歸云塢的人。”

許毅之又說了一句。

姜嶠啟，“只要給我時間，我會變得越來越像……”

許毅之盯了一會，口吻變得篤定，“歸云塢留不住你。”

姜嶠皺眉，移開視線，不再與許毅之爭辯。

下一刻，許毅之撐著拐杖，踉踉蹌蹌地站起，“跟我來。”

祠堂角落里的機關陳設被啟，一扇巨大的暗門緩緩移開。許毅之回頭看了一眼面錯愕的姜嶠，“進來。”

姜嶠回過神，跟著許毅之慢慢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巨大的暗室，或者說，是藏書室。暗室四角懸掛著幾盞壁燈，一排排書架墻而立，陳舊而腐朽的書卷氣撲面而來。

姜嶠仰頭略地掃了一眼，共有十八列。若是尋常人家的書架，也就罷了。偏偏這些書架還出奇地高，足足有三個年男子的量，一旁甚至擺放了梯子，方便取閱最高的古籍。

便是建鄴皇宮里的藏書閣，比起這副陣仗也是大巫見小巫了……

“從今天起，你便在此讀書。”

許毅之冷不丁出聲，“何時將這里的書都背了，何時才許出去。”

姜嶠驀地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許毅之，“什麼？！”

許毅之卻沒有再重復第二遍，只是隨手從墻上取下一盞燈，遞到了姜嶠手里，便面無表地轉朝暗室外走去。

“外祖父！”

姜嶠慌忙追了上去。

許毅之走出暗室，轉看向姜嶠，“你需要的東西，此都有，自己找。明日起，我會讓人來給你送飯食。”

語畢，趁姜嶠還未反應過來時，許毅之便扭機關，暗室的門轟隆一聲合上。

姜嶠舉著燈盞，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萬萬沒想到，自己在江州被霍奚舟關在暗室，來了歸云塢，竟還會被自己的親外祖父關進暗室……

姜嶠不甘心地跺腳，又喚了幾聲外祖父，可回應的，卻只有暗室空的回音。

這鬼地方，顯然也是天天不靈、地地不應。

姜嶠轉頭，目掃過層層疊疊的書架，只覺得兩眼一黑。這麼多古籍，得看到猴年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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