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云塢絕不可能有這種人,鐘離公子多慮了……”
鐘離慕楚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袖袍,不再回應。
姜嶠注意到了他的作,知道這意味著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于是看了許謙寧一眼,終于開口道,“特殊關頭,還是謹慎些為好。到底是誰走丟了?”
許謙寧皺眉,“是三叔公。”
“外面既把守森嚴,三叔公跑出去的可能也不大,先在塢到找找看吧。”
姜嶠轉向鐘離慕楚,“……你能不能也派人在周邊找找?”
鐘離慕楚挑了挑眉梢,欣然應下,“好。”
姜嶠站在閣樓上,目送著鐘離慕楚和許謙寧離開,扣在窗沿的十指緩緩收。
事到如今,許謙寧這個蠢貨總該發覺了吧。跟他,包括這些許氏族人……已經被了。
***
死氣沉沉的上谷,四枯焦,目皆是被焚毀坍塌的屋舍,半空中仍有源源不斷的灰屑從岐山上洋洋灑灑飄來,遮云蔽月。
穿著玄紋輕甲的晉陵軍將士正在護送最后一批得救的上谷百姓出城,幾乎每個人上都或多或地帶了些傷,表是疲倦而麻木的,甚至有些困。
過了這麼久,他們仍然不知這場山火的,還以為是天災。可又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樣的災禍會突如其來降臨岐山,降臨上谷。
岐山山腳,來來往往的晉陵軍將士從山中抬出一面目全非的尸,小心翼翼放在空地上,又蓋上白布。
彥翎用一方沾的帕子捂著口鼻,從排一長列的尸前匆匆走過。
“侯爺……”
他走向停在樹影下的馬車,神掙扎,言又止地喚了一聲,“找到了。”
車簾被一把掀開。
披著黑袍的霍奚舟?從車上走了下來,他臉青白,面容憔悴,一雙黑沉沉的暗眸里沒有毫亮。因在病中,他今日并未束冠,只系了一條黑抹額,發垂落,眉宇間約著一揮之不去的暮氣,腳下的步伐也不似尋常沉穩,而變得虛浮無力。
此時此刻的霍奚舟,哪還有半分大將軍的凜凜威勢,仿佛已是個一只腳踏過鬼門關的將死之人。
彥翎連忙想要上前扶他,卻被霍奚舟抬手拂開。他頓了頓,只能亦步亦趨跟在霍奚舟后。
兩人走到剛抬出來的一尸前,彥翎剛要上前,將尸上蓋著的白布掀開,可還未來得及作,霍奚舟已經半蹲下了。
修長的雙指拈住白布一角,可在掀開前的那一刻,卻莫名頓住了。
彥翎不解地看過來,卻眼尖地發現霍奚舟拈著白布的手竟在微微抖,一時間暗自心驚。
他自跟著霍奚舟,這麼多年了,便是在刀劍影、橫飛的沙場上,也從未見過他出半分懼。可這一刻,彥翎能清晰地到,霍奚舟在害怕……
霍奚舟終于了手指,將白布掀了起來。一旁的彥翎也不由地張起來,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白布被掀開,出一張不堪目的燒焦面孔。
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這麼近距離看著時,彥翎還是生出些不適,有些心慌地別開眼。
可與他截然相反的,霍奚舟的目卻死死釘在了尸慘烈的面容上。
彥翎悶聲說道,“侯爺……仵作說,目前找到的尸里,只有這一,無論是年紀還是形,都能與……與云娘子對上……”
霍奚舟眼底暗洶涌,五指收攏,攥了那白布,手背上青筋暴起。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抬手,將整個白布都扯到了一旁,視線下移,落在了那尸的手腕上。
那里一片漆黑,空空如也。
霍奚舟眸一閃,攥著白布的手猝然松開,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卻著一死里逃生的慶幸,“……不是。”
彥翎愣住,“侯爺是如何知道的?”
“手腕上戴了一串銅錢。”
霍奚舟將白布蓋回了那尸上,緩緩站了起來,閉了閉眼,薄啟合,“繼續找。”
彥翎面難,眼睜睜看著霍奚舟又轉回到了馬車上。
***
夜深沉,上谷城幾乎一片漆黑。經歷過連日的大火后,城還能住人的地方寥寥無幾,縣衙便是其中一,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
霍青蘿提著燈,緩步穿過安置傷員的前院,神思恍惚地朝后院走去。
“二娘子?”
彥翎迎面撞見心不在焉的,喚了一聲,“二娘子來找侯爺嗎?”
霍青蘿這才勉強回過神,“阿兄在何?”
彥翎止不住地嘆氣,憂心忡忡地朝后院看了一眼,低聲音,“侯爺在借酒澆愁……今日已經喝了不了,二娘子,你能不能勸勸他……”
霍青蘿沉默了一會,問道,“人還沒找到,是嗎?”
“其實今日找到了一尸,仵作說很有可能就是云娘子……”
霍青蘿提著燈的手重重一,臉也忽然變了,“真的是?”
彥翎搖頭,“侯爺說云娘子腕上戴著什麼手串,可那尸上沒有,所以認定那不是云娘子……可二娘子,你也是娘,該知道的,不論是什麼手串耳墜,都不過只是飾而已。生死關頭,許是在跑的時候丟在了什麼地方也不一定……而且,那些將士已經搜了幾天幾夜,岐山上已經生靈涂炭,連只活都瞧不見,云娘子又有多大的本事,能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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