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站在原地，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陸薄川。

宋綰並不覺得好。

曾經看到過一句話，說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愈合的，就是別人上的傷口。

因為痛的永遠不是他，他永遠沒有辦法同你所有的悲慟，所以他就覺得，不管什麽樣的傷口，都能夠愈合。

就連兩人隔著的海深仇，他都能夠能夠消弭。

宋綰的心一片起伏，細白的手指狠狠的攥著，掙開了陸薄川的懷抱，紅著眼看他，朝著他近。

"那你要我算在誰頭上？陸薄川，我要是真的全部算在你頭上，你覺得我現在還會站在這兒，和你好好說話嗎？"

陸薄川深邃沉黑的眼看著宋綰，他忍不住又想點煙。陸薄川幾乎是低吼，他說："那你要我怎麽辦！"

宋綰覺得很可笑，陸薄川總是問，要他怎麽辦。

宋綰仰著頭，覺得心都像是被撕裂了。

他問，要他怎麽辦。

也想要問問他，到底要怎麽樣做，才能不和蔣奚走到這一步！

宋綰仰著頭，看陸薄川："你也嚐過被人害死家人的滋味，你覺得這種恨，是可以被消弭的嗎？你要是覺得這種恨是可以消弭的，你當初就不會讓我生不如死！你也不會一次次拿著我哥哥的命來要挾我！"

陸薄川眼底的畢現，陸家對不起周家，他對不起宋綰，他沉沉的呼吸。

不僅他著宋綰的肋，宋綰照樣著他的命門。

"綰綰，你要我怎麽辦，隻要你說得出來，我就能做到。"

要整個陸家給賠罪，他也照樣做了，要溫雅死，他不讓的手上沾上半滴，溫雅現如今已經了一捧骨灰，恨陸卓明，陸卓明如今就在牢房裏。

他能給的代，已經全部都給了出去，他問："你還想要我怎麽做？"

宋綰咬著牙，說："我說了，我不想和你再有除了孩子以外的牽扯，可你做到了嗎？"

二樓走廊裏靜了一瞬。

彼此心裏都洶湧著緒。

陸薄川偏開了一下頭。垂在側的手狠狠的握，因為用力，手背上淡青的管清晰可見，他頓了一下，再開口，聲音得很低："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麽，怎麽做，在你眼裏，你都再也不會看一眼？"

"是。"宋綰說。

說："陸薄川，和你有孩子，就已經讓我非常痛苦了，我不知道還能怎麽和你走下去。"

陸薄川還是沒忍住，點了一支煙，沉沉的著，眼底醞釀著想要摧毀一切的風暴。

走廊裏的氣氛低沉抑得可怕。

從遇到宋綰的這幾天，他和道貌岸然，猶如一個謙謙君子的談了那麽久的養權，但他說出來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他是真的在認真的和宋綰談怎麽養孩子的問題嗎？

從來都不是。

他隻是在順著宋綰，要談。他就陪著談。

想要一個過程，他就陪著走這個過程。

不知道多久，他冷笑了一聲，說："既然這樣，那我也沒有什麽能和你好談的了，綰綰，你想和蔣奚在一起，做夢。"

陸薄川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宋綰的心。

"陸薄川！"

陸薄川眼底紅一片，他轉過頭來，看著宋綰，無所謂的道："反正不管我怎麽做，做到什麽程度，你的眼裏都隻有獎獎，隻有星星，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不管我怎麽做，你都恨我，恨多一點也是恨，恨一點也是恨，那你就一直恨著吧，綰綰，這輩子，除了跟我在一起，你誰也別想跟。"

宋綰又像是回到了被陸薄川強製留在邊的那段日子。

那個時候那麽痛苦，隻要麵對他，整個人就不住的脾氣，暴躁又忍，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任何選擇。

宋綰說："陸薄川，你是不是又想要要挾我了？"

陸薄川沉默著，不做聲。

"陸薄川，你覺得你這樣，彼此折磨，有什麽意思？"

"誰知道呢。"陸薄川手指用力夾著煙，這種時候了，他還能想著把手擱在窗臺外麵，不讓煙味飄到宋綰那兒去，他都開始佩服自己，陸薄川的眼睛裏全是紅紅的。說："不到最後，誰知道結果是好是壞呢？"

走廊裏又恢複了寂靜。

這時候宋綰的手機響了起來，嚇了宋綰一跳，陸薄川鷹雋一樣的目倏地朝著看過去，而後，目落在了手機上。

宋綰被他的目盯得神經繃，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些害怕。

樓下張姨夜起，剛好聽到這一切，站在那兒，眼睛開始潤。

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好好的家庭，被折騰得四分五裂。

為彼此的仇人。

八年了，整整八年，再也沒有見到陸薄川笑過。

而樓上。

宋綰手裏拿著手機，手裏的手機還在響著，忍不住想往後退，不想再和陸薄川在這兒糾纏，隻想下樓，宋綰說："你現在不冷靜，我不想和你談，我要走了。"

"走去哪兒？"陸薄川問。

他喝了酒，宋綰從他聲音裏聽出了危險的味道。

宋綰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樣的陸薄川很可怕，宋綰說："今晚我不會住在這裏，你想要我住進來，等下個星期。"

陸薄川的目還放在宋綰的手機上，漆黑的眼底裹夾著駭人的沉，深得像海，能將人吞噬，他說："綰綰，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問的是，這個時候了，你要去誰那兒。"

"去誰那兒都和陸總沒有關係。"

他朝著宋綰近："你覺得沒有關係？"

宋綰被他眼神裏的目看得心裏發怵，又覺得煩躁，宋綰說："陸薄川，你有什麽資格這樣？你是不是還想把我得自殺一次，你心裏才甘心？"

陸薄川的狠狠一震，黑沉的目像是碾著宋綰，口沉沉的起伏著。

宋綰站在那兒，有些不過氣，狠狠了眼淚："我還有事，你要是再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說完，頭也不回，很快下了樓。

下到半路，宋綰的腳步頓住，大概是以前陸薄川的所作所為，真的給留下了影，宋綰說："還有，你不要再找人跟著我。"

陸薄川心裏的煩躁幾乎要將他吞沒。他沉沉的著煙，烏雲罩頂，是他心裏不住的緒，他看著宋綰從樓梯上下去，看著穿過客廳，從門裏出去。

而門裏，獎獎站在宋綰半關著的門後，很安靜。

他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站著，看著那扇半關著的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了有些發麻的，往床上走。

--

宋綰一直走到了別墅門外，都沒有回過頭，能覺到背後那道視線，的盯著，盯得脊背發僵。

也不想和陸薄川說這樣的話，可是太難了，從茶館裏，和蔣奚談完，心裏就開始難。

別墅外麵一片漆黑。寒風凜冽的刮著。

宋綰了眼淚，冷靜了好久，才低下頭去給蔣奚回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蔣奚的聲音在黑暗裏，顯得有些清冷，卻很溫和："綰綰？"

宋綰不想把任何負麵的緒，帶到蔣奚麵前。

隻答應了和他相七天，想留給蔣奚的，全是開心的畫麵。

宋綰深吸一口氣，又了沒忍住掉下來的眼淚，聲音很："剛剛沒接到你的電話，你過來了嗎？"

蔣奚那邊已經開車到了別墅附近，他把車停穩了，沒有過去，而是在別墅的拐角，停了下來，才給宋綰打的電話，蔣奚說："已經過來了，你能下來嗎？"

"我在門口。"

"你在那兒等著，我把車開過來。"

蔣奚說著，將電話掛了，開了車燈，宋綰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停在拐角的車，宋綰往那邊走。

蔣奚的車離宋綰並不遠，很快就到了，他倒了一下車，剛好駕駛座的方向對著宋綰，蔣奚把車窗降下來，看到宋綰穿著很淡薄的服，趕下車："怎麽穿這麽？"

宋綰剛剛在別墅的時候。因為家裏熱，把外套了，出來得急，沒穿外套，也沒帶圍巾，隻拿了沙發上自己放著的包包。

冬天裏，外麵很冷，刮著風，宋綰整個人有些哆嗦，沒多說什麽。蔣奚也沒多問，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宋綰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緒，坐進去，蔣奚把車裏的溫度調高，宋綰轉頭，抿著笑看他："男朋友是不是應該給自己的朋友係一下安全帶？"

蔣奚聞言一僵，他猛地轉頭過來看宋綰，寂靜的夜裏，他的心跳很快，直直的盯著宋綰。

宋綰說："我有說錯什麽嗎？"

蔣奚單手用力握住方向盤，結滾，他還沒開始和宋綰分開，就已經舍不得放手了。

蔣奚深深吸了一口氣，過去給宋綰把安全帶係好，他轉過，抱著宋綰。

宋綰問："怎麽了？是不是不喜歡我這麽說。"

"沒有。"蔣奚說："很喜歡。"

他隻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和宋綰真的能走到這一步。

蔣奚抱了宋綰好一會兒，然後了宋綰的頭發，去開車，他還是單手握住方向盤。另外一隻手朝著宋綰過去："可以拉著手嗎？"

宋綰把手放在蔣奚手心。

宋綰問："今天的工作還順利嗎？"

"不太順利。"蔣奚說："我們醫院那個得了膀胱癌的病人，今天手的時候差點沒救過來，嚇得我們醫院的人大氣都不敢，生怕他熬不過今晚。"

宋綰愣了一下，轉頭問蔣奚："你一直沒休息嗎？"

"嗯。"蔣奚一邊開車，一邊看著前麵的路況。

"要不我來開車吧。"宋綰說："你累不累？"

"不累。"蔣奚說："沒上手室，這幾天都在醫院陪著我爸媽，好久都沒這麽清閑過了。"

"你爸爸好點了嗎？"宋綰想到蔣康義，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問："有沒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你不用擔心。"

……

路上的時候，兩人一直聊著，大多數是宋綰在問，蔣奚在答。

蔣奚還是把宋綰帶到了曾經和宋綰生活過的那棟房子裏。

車子停在停車場，現在已經深夜十一點左右，停車場裏安靜得像是能聽到回音。

蔣奚把車停好，又給宋綰解了安全帶，宋綰打開車門下車，蔣奚看著宋綰，他說："是不是還應該背著你上樓？"

宋綰愣了一下。

蔣奚半蹲著："上來，我背你上去。"

宋綰就趴在了蔣奚背上，他選擇了走樓梯，十二樓。

半路上，宋綰怕他累，道："我下來走吧？你今天忙了一天，我怕你累。"

"沒事。"蔣奚說。

宋綰就趴在他背上，沒出聲了。

兩人好不容易到了十二樓，蔣奚也有點息，他把門打開，裏麵宋綰以前住在這兒的拖鞋還在。宋綰換了拖鞋，蔣奚站在門口，等換好了，他說："抱你過去。"

宋綰臉有點紅，但還是出手，抱住蔣奚的脖頸，蔣奚將放在沙發上，問："要不要洗澡？"

"要。"宋綰說："我還沒洗。"

蔣奚給宋綰拿了他的襯衫："你先進去洗，我去給你買服。"

宋綰來的時候，什麽也沒帶。當初在陸薄川這兒，東西也很，後來出國的時候，除了拖鞋，其他的基本都帶走了。

這兒沒有宋綰的其他東西。

宋綰說："我自己去買。"

"你在這裏，我去買就行。"

宋綰也沒堅持，拿著蔣奚的襯衫，去浴室洗澡了。

蔣奚開車出去，外麵還有些店麵開車，他找地方，給宋綰裏裏外外都買了好幾套服。

他也沒給孩子買過這種私的東西，但耐不住他們這種人眼高，又能夠謀劃，剛剛抱宋綰的時候，什麽圍也幾乎都得差不多了，東西倒是也買得得心應手。

等買完東西，開車回去，宋綰已經洗完澡，上麵穿著蔣奚的襯衫，下麵穿著蔣奚的睡，很大，紮著個丸子頭，上領有一顆扣子沒扣，能看到漂亮的鎖骨，和那截漂亮的後脖頸。

蔣奚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覺得有些燥熱，盯著宋綰的眸都跟著暗了下來，他把手裏的服遞給宋綰："你試試，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宋綰拿過來，看了一眼，立馬將袋子合上。

轉頭看蔣奚，耳朵都在燒，整個人都像是個螞蚱："你怎麽什麽都買！"

蔣奚說："看到了，就買了。"

他頓了頓說："已經讓人洗過，烘幹了，可以直接穿。"

宋綰臉都跟著燒起來。

騰的一下站起："我知道了！"

說完拿著東西，急急忙忙往房間裏走。

蔣奚買的時候覺得沒什麽，他們做外科醫生的，什麽沒見過，這種東西都對他們來說。早就已經是小兒科的東西，這時候看著宋綰這個樣子，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轉去裏間拿服，自己去洗了個澡。

時間有些長。

出來的時候，宋綰坐在沙發上，蔣奚看見，問："合適嗎？"

宋綰說："你們外科醫生，去買這些的時候，是不是都不知道不好意思的？"

"有點。"蔣奚說。

"你要人店員洗的嗎？"

"嗯。"

"你真的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覺嗎？你到底是怎麽說出口的？"

"給了錢的。"蔣奚說。

宋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尺碼？"

還那麽準！

蔣奚眸又按了按："剛剛抱你的時候。順便量了量。"

"這都可以！"

蔣奚被逗笑了。

"要睡覺了嗎？"蔣奚說："明天帶你去玩，好不好？"

"嗯。"

宋綰卻沒走，蔣奚定定的看著，他說："你之前的房間，我中午回來的時候，給你收拾出來了，明天我你？"

"要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蔣奚說："帶你去玩一趟，這一個星期，都不在海城，你和獎獎說了嗎？"

宋綰給獎獎補作業的時候。倒是和獎獎提過，說接下來的一周有事，等過了這個星期，就會回去和他住在一起。

宋綰"嗯"了一聲，說："份證也帶了，就在我包裏。"

"那就好，快點去睡吧。"

宋綰轉去了之前蔣奚給準備的那個房間，蔣奚等走了，進了自己的房間。

但是兩人都沒怎麽睡，半夜韓奕給蔣奚打了電話。

蔣奚接了起來，韓奕看著坐在沙發上沉默得有些可怕的陸薄川，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夾心餅幹，他道："出來玩？"

"沒空。"蔣奚道："等過了這陣子再說。"

說完就掛了電話。

宋綰接到陸薄川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鍾，那個時候剛好要進睡眠，被手機吵醒，宋綰迷迷糊糊，也沒看是誰，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然而下一刻，就被電話那頭的聲音驚醒，寂靜的深夜裏，聽到陸薄川那頭，深夜低沉得駭人，朝著道："我在你們樓下，綰綰，你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