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晚膳時分,天際雲層稍散,西邊竟亮起幾抹霞。
沈歆給朝雲號了脈,改了幾味藥方,代了丫鬟一些注意事項才起離去,離開前又再三叮囑朝雲好生養著才朝著姬無鹽院子去了。到了那才知姬無鹽不在府裏,這晚膳仍是自己一個人吃,倒是有些懨懨的提不起興致來,便問起了寂風,子秋說寂風一下午都在老夫人院裏,那小子甜,慣會哄得老夫人眉開眼笑的,這會兒估計也留在那裏用晚膳了。
幸好膳房知病初愈,也沒有做什麽大魚大的,都是些清淡易消化的菜,味道不錯,賣相也好,倒是難得起了幾分食,多吃了幾口飯菜,不覺就積了食,便趁著月在院子裏轉了兩圈,也沒見姬無鹽回來,心裏又念著白雪那頭不知在忙活什麽,遂隻好起往回走。
半道途經上楚那,見著院子裏燈火通明的,便又想起懷裏那方還未還回去的帕子,卻又覺得院子裏人多眼雜的,又是帕子這麽敏的東西,若是有那麽一兩個碎的丫鬟,不出明日怕是整個府裏都能知道自己深夜登門歸還帕子這件事……添油加醋的,不知道要傳什麽模樣。思及此,沈歆猛地一哆嗦,甩甩腦袋,將那些可怕的念頭甩出腦子,又拍拍懷裏的帕子,神神叨叨地低聲碎碎念,“罷了、罷了,如此麻煩不還也罷,要不直接找個角落丟了吧……”就當是上楚自己丟掉的。
走在路上不小心將帕子落這件事,就算是上楚這樣的人,也是有可能的嘛!沈歆抱而立,站在院牆之下一邊碾著腳底土一邊兀自點頭盤算,越想越覺得此舉可行。
畢竟,若是要歸還帕子,就得找個沒有外人的時機,可上楚進進出出都帶著慶山不說,就是隨時可能冒出來的丫鬟小廝都可能為那些市井流言的締造者——畢竟,帕子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裏好像是在過於敏了一些。
當然,沈歆自己也承認,這裏頭不乏自己的“做賊心虛”,若是換了別人,即便是白行、是古厝,都能一笑置之,偏偏對方是上楚,就格外害怕這樣的流言輾轉於眾人之口。打定了主意,正準備離開此,就聽見院子裏約有些說話聲,聽聲音是慶山,隻是隔地有些遠了,容聽不清晰,隻約間聽得到幾個詞匯,諸如,“姑娘、大理寺”雲雲。
大理寺?
堪堪邁出還未落地的腳倏地收回,沈歆整個人的神瞬間繃,悄悄將耳朵近了院牆,下意識的,連呼吸都收著。知道慶山武功高很容易發現附近藏了個人,是以也不敢過於靠近,隻想著聽一會兒就悄悄離開。隻是說話聲卻又很快停了,半晌才聽見上楚問對方,“小寧還沒回來?”
“是。”說話的是慶山,“姑娘去了寧國公府用膳,屬下已經吩咐馬車過去接人了。”
“嗯。”上楚點頭,“是該咱們自己去接的……畢竟還沒他寧家人,讓人送回來是個什麽道理?寧修遠呢?同在一起?”
“之前沒有,咱們的人瞧見姑娘是跟著那位大夫人一道回的國公府,三爺是晚膳開飯之後才回的,大概是得了消息匆匆趕回來的樣子。”
之後便是無言。
其實這些話在沈歆聽來也不是格外清晰,隻是對話簡單,拚拚湊湊也能拚出個囫圇意思來,聽完之後卻又心驚——一直都知道上楚暗中有不人手,姬家那些暗衛就是上楚訓練出來的,姬無鹽查消息也通常是通過上楚的關係網,這個看起來過於漂亮的、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公子哥並不隻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他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若是擱在現代就是黑白兩道通殺的大佬。
這些沈歆一直都是清楚的,但即便如此,仍然心驚於此刻新增的認知——竟然連寧國公府裏都有這位大佬安的暗衛和眼線?這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些?無鹽那邊知道嗎?心下驚異,又凝神著牆壁聽了一會兒,院子裏的人卻是什麽都沒有再說,沈歆這才悄悄離開。
院子裏,上楚正在看賬簿,沒多久從賬簿裏抬頭,看了眼正彎腰倒茶的慶山,隨口問道,“沈家那丫頭的病好了沒,你去問問……若有什麽需要的,你直接去辦就是,若院子裏人手不夠,先從咱們院裏借一個伶俐的過去就,我瞧著院裏那個……像個傻的。”
慶山頷首稱是,半晌多說道,“沈姑娘的病,該是已經好了。”
“嗯?這話怎麽說?”
慶山這才代道,“方才咱們回來的時候,屬下瞧見沈姑娘貓著腰蹲在院子邊上的草叢裏頭不知道在做什麽,興許是找什麽東西吧……既是起了,應該就是好了。”
上楚收回目,翻了一頁手中賬簿,半晌點點頭,不甚在意地“嗯”了聲,又代,“你明日還是去跑一趟,確認一下。陳老那邊缺人手,顧不上,小寧又躲著,你這幾日就多跑幾趟,畢竟病了。”說罷,又翻過一頁,目自始至終落在手中賬簿之上,言語雖溫,卻也有種漫不經心的疏離。
慶山頷首稱是,覺得自家主子對沈姑娘關心的,這種關心除了自家小姐之外就隻有在沈姑娘這了,莫不是……他心下詫異自家主子莫不是了凡心?隻大概自己打量的眼神太明顯,上楚抬眸看去,微蹙眉眼,“怎麽?”那表……說是關心,更像是敷衍,實在也讓人多想不起來。
慶山連忙搖頭,道無事。
上楚這才重新看起賬簿來——這才是慶山悉的上楚。
大抵,是真的害怕沈姑娘出了什麽事會被自家姑娘怪罪吧——慶山如此替自家主子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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