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上，姓名那一欄里寫著陌生的名字:

陳宋。

曾經金三角第一大毒梟坤沙的得力手下，在販毒集團里排行第四，外號羅剎。

四年前，坤沙在一次易中被黑吃黑，當場喪命，群龍無首，集團老二老三為上位開始斗，最后兩敗俱傷，竟雙雙落法網，被判死刑。

羅剎沒有參與他們的斗爭，而是領著手下一幫小弟直搗害了他們老大的另一幫販毒團伙的老巢，為坤沙報仇。

兩邊打得天昏地暗，死傷無數，老四羅剎也在這場復仇行中不幸殞命。

至此，曾經在金三角地區風無限的第一集團轟然倒塌。

故遲飛快翻頁，瀏覽著資料上的文字信息，兩只手越發的抖不止。

“這是假的。”他抬頭看向老爺子，語氣篤信堅定，可聲音卻控制不住的在抖著，“宋晨不是壞人。”

腦子里靈一閃，他想到什麼，立即說，“他一直都是你的人，不是嗎？”

有些話不能明說，一個眼神足以確認。

老爺子深深他一眼，語氣平靜下來，不不地道:“無論他是誰的人，他都要回去了。”

回去。

回去繼續當資料上的那個陳宋嗎？

故遲渾猛地一抖，忽然脊背發寒，那寒意直竄天靈蓋，巨大的驚恐在眸子里緩緩蔓延，“……回……回哪里？爺爺，你讓宋晨他回哪里？”

“回他該回的地方。”

故遲搖頭，拼命搖頭，“不，不……你不能這麼做，你這是在送他去死！”

老爺子看著他，眼神微，表卻無波無瀾，低沉渾厚的嗓音帶著無盡的威嚴道，“我給過他機會的。”

故遲不斷地搖頭，“你不可以這麼對他，你怎麼能這麼對他！他吃了多苦了多罪才囫圇一條命回家，您怎麼忍心再把他往死路上送呢？”

故遲死死握拳頭，渾止不住的劇烈抖起來。

“爺爺，你不能這麼做，我求你，求你……”

他頭深深垂下去，磕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他不斷地對著老爺子磕頭，哀求，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響。

“求求你，爺爺，救救他，我不跟他在一起了，只要你把他撈回來，我以后再也不去找他……”

他一邊哭，一邊求，一邊不停地磕著頭。

額頭很快破了皮，跡印在淺棕的花梨木地板上，暗紅一片。

老爺子看他這幅模樣，心里越發怒恨織，又舉起拐杖狠狠他，實心木的子攜帶著萬鈞怒火，破空而來，重重故遲的落在脊背上。

老爺子雖已高齡，可手上力氣毫未減，一下比一下狠，似要把人骨頭敲斷。

故遲趴伏在地上，額角直冒冷汗，他卻死死咬著牙關，不喊痛不求饒。

老爺子連了五六下，再抬起手里的拐杖時，眼前忽然一陣頭暈眼花，跟著晃了晃，手里拐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他閉眼扶額緩了一會兒，聽見故遲沙啞著聲音喊他，“爺爺……”

老爺子睜開眼睛，垂眸看他一眼，轉，腳被一只手拽住。

“放過他，爺爺，求你放過他……”

故遲嗆咳兩聲，腥甜的味道陣陣上涌，翻進腔里，腦袋止不住暈眩，他卻努力閉眼甩甩頭，繼續拽老爺子的腳，無比卑微的哀求。

“……就當是為了我，爺爺，你就當是為了我，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老爺子聽著他仿佛垂死般哀求的聲音，垂在側的手攥拳頭。

他沒有回頭，聲音卻是更加冷酷淡漠道，“小五，別拿這一套來威脅我，我還是那句話，我救不了他，他必須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去。”

說完，老爺子抬腳徑直離開了。

“爺爺！”

故遲手還想抓，卻抓了個空。

看著離開的老爺子，耳邊回響著老爺子那一句句絕的話，心中大慟，再也制不住，一口噴出來，眼睛一翻，意識掉進黑暗里。

……

第二天晚上，薄景遇跟安笙下了飛機，匆匆趕往故家。

故遲跟宋晨的事，薄景遇都聽說了。

故遲高燒不退，人迷迷糊糊側趴在床上，臉蠟黃暗淡，憔悴的跟枯葉一樣。

干裂的不停的囁嚅著，湊近才聽到他在不斷的喊一個人的名字。

“……宋晨……宋晨……”

薄景遇眉頭擰個死疙瘩，對一旁抹眼淚的大姑說:“大姑姑，老爺子睡了嗎？”

大姑抹了把臉上的淚，搖頭說，“他哪里睡得著，你直接去書房找他吧。”

床上故遲低低，“疼……”

大姑忙握住他的手，低聲喊:“小五。”

“宋晨，我疼……你快給我吹吹，我快疼死了……”

大姑聽清他的話，偏頭，眼淚又掉下來，喃喃道:“這造的都是什麼孽啊……”

安笙在旁邊看著，也不住心酸落淚。

薄景遇手搭在肩頭握了握，“你先在這兒幫大姑姑照看著，我去找老爺子說幾句話。”

安笙點點頭，抬起盈盈的淚眼看他，“嗯，你去吧。”

薄景遇點頭“嗯”一聲，又握了握的肩頭，這才轉出去。

書房里，老爺子靠在椅子背上，撐著扶手，不斷額角。

“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老爺子頓了一息，才開口道。

薄景遇進門進去，又轉合上門，走到辦公桌前，喊道:“老爺子。”

故老爺子手頓了下，沒什麼反應，依舊閉著眼睛淡淡道:“你來干什麼？”

這話里是帶著怨氣的。

要不是他幫著瞞天過海，事不會一發不可收拾到今天這個局面。

薄景遇看著老爺子，也沒有解釋什麼，單刀直地發問:“您接下來是打算怎麼辦？”薆荳看書

老爺子不吭聲。

薄景遇等了一會兒，自顧自開口，“小五現在什麼況您也看到了，他那個子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宋晨的事要是不理妥當，不是我危言聳聽，您可能真的會失去這唯一的一個孫子。”

老爺子猛地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向他。

薄景遇看著老爺子的反應，扯苦笑，“您好好想一想，法子多的是，何必急在一時，小五那脾氣，急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老爺子何嘗不知道，只是現在，勢由不得他選擇。

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