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程無法描述自己此時的心，很，很難，有些恐懼，還有些說不出的憤怒。

對于關熙悅做出的那些事，他從不愿意去深想。

可心底深，總歸是有那麼幾恨意在的。

他恨關熙悅，恨那麼自私自利，為了自己的目的，所有人都可以利用，傷害。

可是媽媽，是生他養他的親生母親，他又恨不得。

薄景遇看他臉不好，轉走回他前，溫熱的大掌落在他已經有力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握了握說，“我們先下去吃點東西。”

昱程深呼吸幾下，抬頭看向他，搖搖頭說，“不用。”

薄景遇看著他，眉頭微皺，“別逞能。”

昱程彎起角，對他出一個淺笑，“我真沒事，二叔，你別擔心。”

薄景遇微擰著眉頭看著他，沒說話。

昱程卻越過他，徑直往前走，薄景遇跟上，可到了門口卻又被昱程攔住。

“二叔，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你別進去了，我知道你不想看見。”

昱程的表很平靜，語氣也無波無瀾，可細聽卻聽得出來其中的堅持。

薄景遇微怔了下，他突然發現，就在這個瞬間，這個孩子長大了。

薄景遇不知道是該欣還是該心疼，他沒多說什麼，看著他片刻，點點頭，叮囑道，“有事我，我就在樓下。”

說完抬腳走了。

昱程又在臥室門口站了許久，才手，慢慢推門進去。

屋里很大，也很安靜，拉著紗窗，線半明半昧，著死氣沉沉的味道。

屋子中間的大床上，微微隆起一個人形，平躺著，站在門口，即便線昏暗，昱程還是能看清那張形容枯槁的臉。

床上，關熙悅似乎是睡著了，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昱程看著床上幾乎沒有什麼生氣的關熙悅，腳下的步子下意識放的很輕，輕的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

走到床邊，昱程停下，近距離看床上的人，他有一陣的恍惚。

躺在床上的這個人真的是他媽媽嗎？

人瘦的幾乎皮包骨頭，皮蠟黃糙，帶著灰敗的氣息，兩頰顴骨高高突出來，眼窩又深深凹下去，上一點都無，干的起了一層層鱗皮。

這實在與他記憶里那個優雅麗的媽媽大相徑庭。

其實，他的記憶里，媽媽的樣子已經模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媽媽就逐漸變了一道虛幻的影子，仔細回想母子曾經相的時，大腦里居然搜尋不到什麼歡笑的記憶。

他明明還清楚的記得小時候跟爸爸在一起的場景，他騎在爸爸脖子上放風箏，坐在爸爸懷里一起釣魚，躺在爸爸懷里聽著他隨口哼的小曲眠……那些快樂的回憶，一幀幀一幕幕他都記得清晰無比。

可為什麼到了媽媽那里，一切仿佛都變得乏善可陳？

媽媽好像，很對他笑，總是要求他做這做那，學這學那。

他做的事，媽媽總是不滿意，總是要求他做的更好。

他喜歡爸爸，不喜歡媽媽。

就在他看著床上的人怔然出神的時候，床上的人忽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倆人的目在空氣中對上，一時都沒有反應。

定定看著眼前拔英俊的年，過了好一會兒，關熙悅認出他是誰，忽地一，那雙暗淡死寂的眸子立即迸出亮來，猶如將死之人回返照。

“……昱……昱程！”

下一秒，顯得虛弱卻尖利的聲音突兀地跳出來，打破這一室的死寂，在偌大的房間回響。

“……是……是你嗎，昱程？”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關熙悅猛地一下坐起，撲到床邊一把抓住昱程的胳膊，一雙手形如鬼爪，手背的經絡管可怖地暴突出來，清晰可見。

昱程嚇一大跳，又被抓的生痛，下意識想往后躲。

可關熙悅死死抓著他，完全不給他后退的機會，著他，那深陷的青黑的雙眼里，突然流下兩行淚來。

“昱程……昱程，媽媽的兒子，媽媽的好兒子……”

死死地抓住昱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大聲哭嚎起來，“昱程，你終于來了，媽媽等了你好久，你終于來接媽媽了……”

看著眼前不過短短數秒間便淚流滿面，無比凄厲痛苦哀嚎的關熙悅，昱程想要后退的腳頓時停住，心里瞬間像被刀子狠狠刮了一下，著聲音喊了聲，“媽媽……”

“對，對，我是媽媽，我是你媽媽，昱程，昱程，我的好兒子，媽媽的好兒子……”關熙悅抓著昱程，激的渾控制不住的抖，一聲聲喊著他的名字，又哭又笑。

因為緒太過激，關熙悅控制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地，滿臉通紅。ζΘν荳看書

最后，一口氣沒跟上來，眼白一翻，昏厥過去，倒回床上，可一雙手卻還是死死地抓著昱程的胳膊。

“媽媽！”

看著關熙悅的樣子，昱程一時嚇得手腳發涼，轉頭沖門口大聲喊，“二叔！二叔你快來！”

薄景遇正在樓下問診治醫生關熙悅的病，聽見昱程的喊聲，頓時眉眼一凜，趕往樓上跑。

“怎麼了昱程？你有沒有事？”

薄景遇一口氣，第一個沖進樓上房間里，醫生和看護也跟在他后跑了進來。

“二叔我沒事，是我媽突然昏倒了，醫生你們快來看看。”昱程還站在床邊，被關熙悅死死地拉著，走不，滿臉焦急地對薄景遇道。

醫生忙走過去，讓昱程讓開。

可關熙悅扣著他的手臂，抓得死死，兩個看護走上前廢了好大力氣才掰開。

等關熙悅的手掰開，薄景遇看見昱程白皙的胳膊上幾圈深深的淤痕，還有滲著的指甲印，眉頭不皺了一下。

屋里不宜太多人，而且關熙悅這個樣子，也不適合讓昱程一直站在一旁，所以，薄景遇招手，將他帶出去了。

“二叔，我媽……是不是快死了？”到了外面，昱程有些不安地問薄景遇。

薄景遇擰著兩條狹長的眉峰看著他，抬手輕地他發頂，很是含蓄地回答，“看醫生怎麼說。”

昱程點點頭，什麼也沒有再問了，只安靜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