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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宮殺,公子他日日嬌寵》 第435章 生機

恍恍惚惚的,人就似一塊破布不聲不響地趴在那里,連聲都沒有。

貓和鼠猶自掙扎驚竄著,近有什麼東西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也許是這一夜潑下來的水,也許是某一鞭傷淌下來的

氣息奄奄的,不知道。

朦朧的火中好似聽見掖庭令說了句,“大人不急,這半死不活的,看著也沒什麼趣兒。歇一歇,灌口水,等清醒過來有了力氣,任憑怎麼罰,還不都聽賈大人的意思”

姓賈的宮人不肯,“這什麼話,貓兒都抓來了。這大半夜的,早點兒送上路,咱家也能早點兒回去差!”

正巧這時候有腳步聲來,端著酒菜和一卷裹起來的紅布,不知里是什麼,掖庭令道,“大人勞累一夜,藺某陪大人飲幾杯。”

繼而又把那紅布悄聲塞進了宮人手里,“孝敬大人的,早就備好的。”

姓賈的宮人一笑,這才坐了下來,“也罷,咱家便陪藺大人飲上幾杯。”

話鋒一轉,卻又說道,“但咱家丑話也得說在前頭,就是這一壺酒的工夫,飲完了酒,就得送人上路了,不能等到天亮,不然咱家在貴人跟前可是要吃罪的。”

小七昏昏默默的,有人來喂水,便飲了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大口,那火辣辣的腔這才緩解了幾分燥裂。

微微蜷了蜷子,朦朦朧朧地想著,這千金的宅子雖不能買下自己一命,但到底得了掖庭令幾句好話。不管最后怎麼樣,哪怕只是這幾句好話也能一點罪,晚一點兒罪,那便不算白白地浪費了。

約莫已是后半夜了,沒有什麼加急要審的人,刑房倒是有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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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聽著那兩人飲酒閑話,說起了那魏國的郡主,說起了羌地的夫人,又說起了六月才亡了國的北羌。

掖庭令笑道,“人啊,活得就是個際遇。藺某在掖庭是看盡了人生百態,人這輩子汲汲營營,圖的是什麼,所圖不過是個酒罷了。”

“掖庭有好酒,咱家愿聽藺大人仔細說說。”

“藺某不把賈大人當外人,這便跟賈大人說幾句心里話。似我們這些為人刀俎的亡命徒,干的都是要命的勾當,哪個上不是債累累,不知什麼時候就橫死了。倒不如那北邊來的小羌王,早些死在酒之上。”

“喲,小羌王死得可不面吶!聽說他死的時候是在薊城大道上,袍盡毀,赤的,那一個寒磣喲!”

從他們二人的談話中,小七第一次聽說小羌王之死。

說小羌王死前尤丹藥,求也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不但自己朝歌夜弦,俾晝作夜地與人們玩樂,還常與北羌的將軍們廝混一起飲酒尋歡,連宵達旦。(俾晝作夜,即不分晝夜地尋歡作樂)

小羌王算是死了兩回。

第一回昏死在上,總有那麼一盞茶的工夫一也一,連口氣都不出來。人們都以為他死了,正穿戴好衫要去蘭臺回稟,誰知人還沒有出門,小羌王竟自己醒了。

這回醒來休養了不過一日,人們的丹藥便又呈送了過來,

弱無骨的腰肢往上一靠,那如綿的蘭玉脂往膛一,那白玉凝霜的皓腕往頸間一勾,蛾眉宛轉,飛眼傳,再一聲“大王呀!”

你說,多了艷福的小羌王又哪能抵抗得住,立時就面縛輿櫬,繳械投降了。(面縛輿櫬,古代君主戰敗投降的儀式,面縛即反綁著手面向勝利者,表示放棄抵抗;輿櫬即把棺材裝在車上,表示不再抵抗,自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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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死前卻忽似回返照,召了醫來把脈,說自己近來愈發不適,心慌氣短,羌王府的醫都是公子門客一早安置進去的,只告訴小羌王丹藥最能治病,要他比尋常多吃一些。

小羌王不肯,把刀架在醫脖子上,命醫開湯藥,說自己再不吃這要命的紅丸子了。

知道他如今不敢殺薊城的人,只是垂手拱袖立在一旁,脖子上的刀并不曾使醫變半分

小羌王便也訕訕垂下了手,人失神了許久,問起了老國師來,說,“國師最知本王的子,國師來。”

笑道,“國師早就死了。”

聽說小羌王愣怔了好一會兒,又問起了小周后與阿拉珠,“許久沒見我的王后了,如今還在王宮里與姊姊在一起麼?”

又道,“羌王后也早就死了。”

小羌王好一會兒笑出淚來,又問,“阿拉珠定還活著,是蘭臺夫人,誰敢

依然笑回,“也死了,都死了。”

聽掖庭令講,當時的小羌王木木然起了,又木木然地行至門口,許久之后喃喃道了一句,“都死了呀!”

再開口時眼里恢復了幾分清明,“這府里還有我北羌的人嗎?”

仍然笑回,“沒了,一個也沒有了。”

小羌王聞言滿眼含淚,仰頭哭道,“我殺了父親,獻了兵符,到頭來還是落了個這般下場”

聽說他拖著長刀邁過門檻,失魂落魄地往院中走去,也魂不守宅地往高門外走去,聽聞如喪家之狗,無人攔他。

他又能往哪里去呢?

千瘡百孔的子,早就如枯枝敗葉,朽敗頹靡,空余僵幾兩,已是行尸走,又能走多遠,又能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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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小七想,人活得不過是個際遇。

小羌王是,沈淑人是,也是。

這世上誰又能長命百歲呢?富貴的,窮苦的,早晚都得往閻羅殿走一遭。

說完了小羌王之死,那一罐子的酒幾乎也見了底了。

杯盤狼藉,肴核既盡,那姓賈的宮人徑自起了,“天就要亮了,咱家該辦差了。也不必再進鹽桶了,來呀,裝進麻袋,那貓兒鼠兒都好好地鬧上一鬧!鬧完了,鬧斷了氣兒,咱家回去領賞去。”

一人敞開了麻袋,里頭的貓猛地竄出一只,四爪抓地,在刑房里狂躁地嘶得人陡然一凜,頭皮發麻。

又兩人將從地上拖起來,就要往那麻袋里塞去。

掖庭令沒有攔他,卻聽見錚然一聲拔刀的響,在平明之前慢悠悠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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