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楚雖然上說著“不過是一方帕子的事”，但還是子秋離開之後就轉首吩咐慶山去查一查這“一方帕子”到底是哪裏來的？

他已經渾然忘記了彼時留在沈歆額頭上的那方帕子。

慶山卻記得，遂耿直回稟，“之前沈姑娘病了，您用自己的帕子給敷額頭來著，您忘了？這帕子之後就留在了沈姑娘那裏，那個丫鬟又是沈姑娘邊的，大抵並非巧合，若不是沈姑娘給的，就是那丫鬟自己拿了……也許，是沈姑娘讓那丫鬟送回，被丫鬟私藏了？”

那小妮子會讓丫鬟來還，卻不會自己來還？上楚一想到這一點就莫名不是很樂意，難不自己還等著這塊帕子用不？

屋子裏安靜的隻有玉石互相碾過的聲音，遲緩、輕微。上楚牽著角笑了笑，嘲諷道，“瞧著是個老實的，磕頭磕得委實很結實，本公子都險些被給騙了，沒想到是個喜歡搬弄是非的。隻是實在不怎麽聰明，演戲都不會演，太心急了，這從來不去小寧院裏的人，就這麽湊巧的，得了本公子的帕子就要去小寧院裏轉悠一圈，一大早擾人清夢……嗬。”

慶山聽著，沒說話。上楚也不在意，半晌招招手，吩咐道，“這樣，你去查一下的底細。”

慶山頷首稱是。主子說了探查底細，那自然是事無巨細都要查一遍的，什麽時候出生、幾歲開口說話，這些年學了什麽，在哪裏當過差，跟什麽人切接過，甚至，連祖宗都要往上細數十八代——如果，還能有所考據的話。

上楚一邊轉著手中玉石，一邊擺擺手，“去吧。”

慶山略一行禮，退走到門口，卻又被上楚喚住，“等等！”聲音短促、突兀，喊完自己都愣了愣，手中緩慢轉的玉石倏地一頓，又飛快盤了起來，明顯心浮氣躁的樣子。

慶山老老實實轉首等待上楚吩咐。

淡白的暖從門外灑進來，慶山的影子打在地上，屋暗淡了些許。坐在椅子裏把玩著玉石皺著眉頭的男人很是斟酌猶豫的模樣，像是在下一個很艱難、很重大的決定。這樣的表以往也有，大多是出現在上楚想要謀人錢財的時候，這眉頭蹙起的程度要看對方手中錢財數量而定。這一次這樣的……慶山打量著那道皺起來仍然很好看的眉峰，心下倏地一跳，有些不詳的預。

莫不是……這次主子起了一國庫的心思？！

慶山懸著一顆心已經在盤算著找姑娘的話能不能攔得住這廝的時候，就聽上楚終於下了決定，吩咐道，“你，給沈歆送塊帕子過去！就說，要還就好好地還、親自還，要道謝也親自來道謝，本公子為了耽誤了這許多時間，都夠掙多銀子了，難道還不配聽親口說一句謝謝不？！”

慶山一愣，險些栽倒在門框之上，穩住形，瞠目結舌看向玉石轉得都快要飛出去的上楚……不是，主子今早腦子被床柱子撞壞了？還有什麽耽誤了多時間？那日他也就是寫了張方子罷了，再說，燕京城的生意本就一直在正軌上，隻是他很來這裏，堆積的事務一下子堆到了麵前難免忙一些，如今已經忙得差不多了，那日本就閑著無事，哪裏耽誤他掙銀子了？

大抵是被慶山盯地脖子後麵都發，眼神一凜瞥過去，“還有事？沒聽明白？”

“聽是聽明白了……”隻是不知道您在鬧什麽幺蛾子，還是說您被什麽髒東西附了……

送帕子這種事，本就很曖昧，就應該是挑一個月黑風高夜、哦不，應該是“和風細雨、月朗星稀的時候，兩人共撐一把油紙傘，漫步於花開正好的後花園”這般氣氛裏，然後男子取出懷裏的帕子，小心翼翼替對方拭被雨水沾的發，然後執手相看之際將帕子擱進對方掌心……

怎的到了主子這裏，就是“去！將帕子給！讓親自來還我！”，這樣近乎於咬牙切齒的兇狠？

慶山遲疑著，到底是將心底的疑咽了回去，隻問道，“那，主子您覺得給沈姑娘送哪塊帕子過去比較妥當？”

雖然這送帕子送地兇狠了些，但這帕子與帕子之間，還是不同的。隻是，此刻了驚嚇的慶山儼然忘了，上公子所有的帕子都是一個德行，一方素白錦帕，右下角黑線繡著小小“楚”字，簡單、直白，毫無趣、更表達不了任何或深刻或曖昧的意思。

所以為自家鬧幺蛾子的主子碎了心的慶山最後隻得到了上楚的一枚白眼，和一句不輕不重的嗬斥，“還不快去，盡問些有的沒的！”

慶山輕歎一聲，愈發覺得上楚這種長得英俊瀟灑、為人……算了，不說為人吧，就說手裏這些幾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這樣好看又有錢的男人，一把年紀沒個正經媳婦，的確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不解風！

慶山揣著一塊一模一樣的帕子去找沈歆，沒見著，找去了姬無鹽院子，這次倒是見著了。

沈歆和姬無鹽都在，姬無鹽見著慶山倒是先招呼著，“你來得正好。若是你不來，我也打算吃完午膳過去尋你，有些事要代你去做。”說著，起往裏屋走，一邊走一邊又轉招了招手，“隨我進來吧。”

慶山依言跟上，卻也隻守在外間沒跟進去，沒多久姬無鹽就捧著一遝畫了各種鬼畫符的紙出來了，摞了摞，直接遞給慶山，“就這兩日，你幫我依著圖做出來，我有大用……若是來不及同我說，我去寧國公府借兩個人，總之，這幾日辛苦些。”

慶山不是第一次幫姬無鹽布置法陣，早些年姬無鹽學這些東西的時候問上楚借人，上楚直接調了慶山過去，說是旁人過去他不放心。是以慶山看了眼這些鬼畫符便欣然應下了，將陣法圖卷了卷，塞進懷裏，“姑娘客氣。”

姬無鹽這才想起來問他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