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大街上悠悠駛著,青塵璧閉目養神,想著待會兒恐怕得好好哄哄。
思及此,他問小壽:“聽說三王爺新納了個側妃,十五歲,可有此事?”
小壽回稟:“正有此事,三王爺比側妃正好大個十歲,不過聽說三王爺這些年過得瀟灑風流,看著還像十八年郎。”
“……”
青塵璧呼出一口綿長的氣,“三月四日可是衛辭,不,賀應龍娶妻的日子?”
小壽回憶道:“正是,聽說他這個續弦也才十八歲的樣子。”
“備好禮,後日本要去。”
小壽一愣,首輔大人平日裏總是禮到人不到,壽宴還好一些,婚宴一次都不去,這還是第一次主去參加婚宴。
青塵璧按了按眉心,如今他大十五歲,老夫妻,總要學著怎麽才能更寵。
車窗外,路人在街邊隨意吐槽。
“這葉府招贅婿,門可羅雀。”
“說來也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誰腦袋被驢踢了去當倒門。”
青塵璧的手一頓,僵著抬頭,問簾外的小壽:“們上一句是什麽?”
“誰腦袋被驢踢了去當倒門?”
“再上一句。”
“說來也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
“門可羅雀……”小壽這才反應過來,“哦哦,葉府在招贅婿,呃……葉府.....不一定是那個葉府吧。”
卡——青塵璧生生掰斷了車輿裏的桌案一角。
他的麵沉得能滴墨。
“明日給我收拾送到葉府。”
小壽遲疑道:“啊,大人要去葉府小住幾日?”
青塵璧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本去葉府當倒門。”
“……”
“等等,還是先回家。”
小壽還沉浸在剛才這番話的震驚中,反應慢了半天,勒馬轉,同時籲出一口氣。
他就說,首輔大人怎麽能去給人當贅婿?
葉可卿想著,青塵璧再怎麽忙,也該忙完了,竟然還不上門來尋。
想等的人沒等到,不想見的人老在跟前晃。
這一等,等到了聞訊而來的陸懷濃。
陸懷濃拎著一方小包袱,敲響了葉家的門。
門房自然識得他,將他放了進來。
如今葉府烏煙瘴氣,隻有陸懷濃能救葉府了。
陸懷濃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整了整襟進到院。
院裏多了許多陌生的麵孔,一見他來皆圍了上來。
二爺爺率先拄著拐杖過來,問:“你就是陸懷濃?”
陸懷濃謙遜見禮,“見過老人家,在下就是陸懷濃。”
“你來幹什麽?”
“自然是贅葉家。”
二爺爺聽到這話,“哼”了一聲,不滿地扭過頭。
葉靈芝向來就是潑婦,指著陸懷濃罵:“退婚了你還來幹什麽,走走走,我們不歡迎你。”
陸懷濃那抹儒雅的笑一下子破裂,不由得搖頭,回了一句:“無知婦孺。”
正對峙的時候,葉可卿從屋出來,瞇眼看著好不容易趕走的陸懷濃,叉起手臂趕客,“陸懷濃,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別來瞎參合。”
陸懷濃向廊下的葉可卿,小姑娘也就十五歲的年紀,皮白皙,稚得能掐出水來,站在燈籠之下,鮮活明,他之前是有多眼瞎,竟然辜負了。
最早的時候,與自己也不是這般爭鋒相對,也曾平心靜氣地聊聊天,吃吃飯,互相了解。
自從他與眉娘來往之後,這個乖巧的小妹妹就變了,變得在他眼裏麵目可憎,不可理喻。
如今看,變的哪裏是,而是他自己。
“可卿,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道什麽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葉可卿嫌棄道。
陸懷濃是真的後悔了,他環顧四周圍觀的葉府之人,咬了咬牙,開袍,跪在地上道:“今日我便效仿廉頗負荊請罪,請可卿姑娘原諒我,你若不原諒,我便長跪不起。”
葉可卿垂下手臂,低頭探究地去看一臉正的陸懷濃,不解地問:“你這是鬧哪出?沒錢花了?”
陸懷濃的臉黑了一層,辯駁道:“可卿,我在你眼裏就是一個貪財之人嗎?”
葉可卿搖頭否認:“不是,你是一個貪財好之人。”
“你。”陸懷濃心中越發覺得誤會深厚,仰頭道,“可卿,我與你好事多磨,我等得起,日久見人心,你以後會知道我到底是怎樣的人。”
“可卿,原諒我吧,除了我對你一片真心,再無讀書人肯像我這般上門贅了。”
“可卿……”
齊管家心,也覺得在理,勸說起葉可卿:“小姐,我見他態度誠懇,真心悔過,而葉家的親戚又虎視眈眈,不如借坡下驢……”
葉可卿不依不饒,瞪了齊管家一眼,“誰是驢?誰是驢啊?替他說話,我說不理他就是真的不理他。”
撐著下思索,不知道要怎樣打發掉陸懷濃。
話分兩支,門房張富貴要看門,沒法去堂裏看熱鬧,正豎著耳朵聽院的熱鬧。
夜裏,又傳來幾下敲門聲。
他拉開門閂,打開房門。
一個陌生男子扣響了席府的門,氣質清冷素淨。
“聽聞葉大小姐在招贅婿,在下不才,前來一試。”
門房張富貴見來人皮相不俗,便問:“老爺生前說了,葉家的贅婿隻能是讀書人,你可有考取功名?”
青塵璧來之前掉了暗織大獨科花的紫袍服,換上了一不起眼的青,頭上橫貫一有些年月的玉簪。
這玉簪便是葉可卿在十五年前與他的生辰禮,曾經讓他在狀元及第之日再開。
那日,他簪花騎馬,幻想過許多次在人群裏熱切看他的模樣,一回首,竟是生死兩隔,隻餘手中玉簪,陪他走到今日。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
他圈拳掩輕笑,出賜的青玉扳指。
“沒記錯的話,嘉承四年有幸考了個狀元,可還夠用?”
“……首……首輔大人?”來人竟然是權傾朝野的第一重臣青釗,張富貴瞳孔一,頓時被嚇得臉煞白。
青釗將手指豎在中,示意噤聲,隨後踏步進來。
這是他第一次進來葉府,堂裏似乎很熱鬧,他指著問:“今日發生何事?”
張富貴撲通跪到地上,“稟大人,我家小姐今日與那陸懷濃退了婚,就有親戚上門吃絕戶,是那陸懷濃來負荊請罪,想要重續婚約,如今正跪在堂下。”
青釗拉起張富貴,笑道:“我未著朝服,不必行此大禮。”
傳聞首輔大人不茍言笑,這人卻如此親民,讓張富貴心生疑。
再說了,首輔上門做贅婿,那可不是太打地裏出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問:“您真是首輔?”
青釗收斂起笑,冷聲嗬斥一句“放肆”,氣勢盡顯。
張富貴登時嚇得又要跪,額頭汗水直流。
青塵璧靠近燈火通明,正好聽見陸懷濃那句“除了我對你一片真心,再無讀書人肯像我這般上門贅了。”
聽了半晌,青塵璧喊了一句“卿卿,我來了”,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他上。
齊管家和春鳶、冬瓜是認得首輔大人的。
前幾日下大獄,他們都見過那個穿著服的男人,首輔今日掉服,了幾分威嚴和距離,出人相見的溫脈脈。
冬瓜了眼,懷疑自己看錯了。
春鳶驚訝地捂,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齊管家的有些發,趕靠著梁柱,怕自己老眼昏花,又了眼皮。
男人姿拔,往廊下一站,似流風回雪,可奪日月之輝,讓人忍不住讚一句神仙中人。
他潤澤的目黏在葉可卿上,深款款。
“卿卿,我來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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