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人就提孩子當年的慘樣，這不是等于給孩子傷口上撒鹽？顧茵和王氏都做不來這樣的事兒，只對著武重和武青意說孩子是收養的，其他的沒提。

武青意搖頭，“就算娘說了，我也未必會覺得有這麼巧的事兒。”

當時知道這孩子被遠洋船行的人弄丟，他帶著人沿途尋找，找過的碼頭不說一百，也有五十。那世道外頭的很，小乞兒不知凡幾，那麼些碼頭里，誰能想到正好孩子就丟在王氏和顧茵擺攤的碼頭？還正好讓們收養了。

“那眼下陛下是要把小野認回去？”顧茵攬著顧野，出聲詢問。

武青意點頭，“當年拐走小野的就是遠洋船行的人，負責那次行的人隨著前朝那些人南逃，如今已經落網，稍后這些人就會被押解上京。陛下的意思是，他們的口供和畫像可以為小野作證，但未免將來橫生枝節，就對外說小野當年就讓我尋回來了，只是子不好，又被相士批了命，所以先寄養在咱們家。”

那些證據只是一重，英國公府為顧野作保是第二重，兩重保障之下，往后自然沒人敢懷疑顧野的統。

“明日一早，小野就要隨我宮。”

這話說完，大家都相顧無言。

若顧野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就算他父母尋過來了，兩家也可以當親戚那樣時常來往。

可若是皇家，誰敢和皇家攀親戚？尤其是自古未年的皇子都是住在宮里的，等于就是要和他就此分開了。

這一分開，就要等他十幾歲的時候，出宮建府。

若他被封為太子，那還得住在東宮，再不是啥時候想見就能見到的了！

眾人的臉都不太好，連心最大的王氏想到要和大孫子分開，都忍不住小聲哭起來，顧茵也了攬著顧野的手。

顧野一直垂著頭聽著的，聽到他的哭聲，小家伙抬起了頭，笑著說：“阿哭啥啊？我是皇子誒！多厲害啊！”

他說著也紅了眼眶，又不以為意地用手背一揩，“我從前還當是被爹娘扔了呢，原來只是我被人拐走了。眼下我不是多了好幾個親人嘛！是好事兒呀！”

這樣陡生的變故，連一般大人都承接不住，反倒是他小小年紀，還反過來勸大家。

顧茵又心又熨帖，跟著道：“嗯，還是小野想得通。”

顧野帶著鼻音“嗯”了一聲，又笑道：“多好哇，我都不用去文家念書了！”

顧茵破涕為笑，“是皇子自然更要念書，天不亮就要進上書房呢！”

“哈哈，這樣啊。”顧野笑起來，“頭一回當皇子，我都不懂。哈哈……”

他白著張小臉，大眼睛里全是淚，看得顧茵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當天下午，武青意沒去上值，顧茵也沒去食為天，都留在家里陪著顧野。

只是從前一家子待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今日大家卻都是沉默的多，只有武青意給他介紹了一下皇家的人員構。

到了晚上用過夕食，顧茵自然帶著顧野一起睡。

兩人洗漱好了躺在一張床上。

對著他娘，顧野沒再笑了，只是膩在懷里小聲說：“從前只想著我這麼大了，還要纏著和娘一起睡，讓旁人知道了要發笑。要是早知道只能和娘待這麼幾年，我肯定日日都要賴著娘。”

顧茵摟著他小小的子，在他背后輕拍，“沒有外人，和娘說實話，尋到家人開心不？”

顧野在懷里小幅度地點頭，“開心的。但是小時候的事我一點兒都不記得了，他們對我來說就像陌生人一樣，可能相著能出來。但是……”

他噎起來，“但是要是不用和娘，和阿，和武安，和大家分開，就好了。”

顧茵也跟著嘆氣一聲，叮囑他道：“宮里的事兒娘也不懂，但是遇到事兒也不要怕，娘和你叔、你爺都在外頭，知道不？”

“知道的。”顧野又點頭，“船行那邊事兒都忙完了，記在誰名下都不要，等我得空了就把那些契書的名字改了。小哥的那邊我今兒個忘了去通知他了，娘幫我知會一聲，我應該是寫不了新戲了。生意的事，我知道娘最有辦法的。但你也不要太累，若是遇到難辦的事兒，讓叔進宮的時候給我捎個口信，大小是個皇子呢，我啥事兒都給娘辦。”

他每說一句，顧茵都應一聲“好”。

說完許久，他都沒再作聲，顧茵還當他睡著了，低頭一瞧，才發現他正閉著眼無聲地流淚。

察覺到的目，顧野把頭埋得更深了，最后才小聲道：“我叔其實人不錯，我離家后，娘就可以再生一個孩子的。”

“你這兔崽子。”顧茵拍了一下他的小屁，“還心這些吶？”

說著顧茵手撓他的，顧野帶著眼淚咯咯直笑。

哭過又鬧過，沒多會兒他就沉沉睡去。

顧茵卻沒再睡。

回想當初剛遇到顧野的時候，只是覺得他可憐，家里那會兒境況已比從前好很多，不差他一口飯吃，就把他養在家里了。

那會兒懂什麼啊，看王氏怎麼對武安，就有樣學樣地怎麼照顧他。

轉眼都把崽子拉扯到這麼大了。

比起分離，更擔心顧野的以后——周皇后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還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小家伙占有格外強，知道他親生母親在他走失的時候，又生了一個孩子，肯定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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