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耳朵聾了很多,說話很大聲,過兩道門檻,巍巍迎過來,在爬藤植爬滿的籬笆墻圍的院子里一把抱住,笑著:“九啊,你可回來了啊!”
也握住萬的胳膊,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有人自己的名字了,人年紀越大就越不到自己本的存在的,蠕了幾下,似乎才找到自己聲音,扯著嗓子喊道:“回來看看你啊!”
萬癟著,出幾分孩子氣來:“你再不回來,怕是都見不到嘍。”
比劃了一下脖子的位置:“土都埋到這兒了。”
聽了,倒是笑呵呵的,像是起了攀比心似的,比了比自己鼻子:“我都埋到這兒了。”
最近幾年,常常提起死亡這個話題,驚蟄起初還很傷心,便笑話,說人到了一定年紀,便也不避諱這個了,還說要是擱以前,這年紀,該給自己打棺材,制新服了。人活到這個年紀,后事能早做打算,是好事。
可驚蟄還是聽不了,希永遠沒有那一天。
這會兒看著兩個老小孩寒暄,抱了一去院子外頭看小鴨子。
突然要接電話,然后招呼林驍過來看會兒一。
林驍走過去的時候順便掐了掐驚蟄的臉,驚蟄瞪了他一眼,他才笑著把三歲的一馱在肩膀上,一抱著爸爸的腦袋,有些憂愁地說:“爸爸,媽媽讓我看好你,你不會做壞事的對嗎?”
林驍扣著一的下了個緩坡往外走:“當然不會,爸是那種不穩重的人嗎?”
出門就遇到了萬堃。
萬堃當年績也不好,跟著爸媽做起了生意,但運氣倒還不錯,賺了些錢,今天聽說沈回來,特意回來見一面,結果先看到林驍。
當年倆人還睡過一張床呢,雖然鬧得極其不愉快,互相恨不得把對方揍一頓,現在想想還有點兒好笑。
林驍沖對方點了下頭,然后晃了晃一的:“萬叔叔。”
一揪著爸爸的頭發,有點不好意思地了聲:“萬叔叔好。”
一扎了兩個小丸子,小丸子上還綁了紅繩,看起來糯可。
萬堃愣了愣,恍惚覺得看到了驚蟄小時候,于是笑著手拍了拍一的胳膊:“跟你媽小時候一模一樣。”
格像,樣貌也像。
林驍挑了下眉。
萬堃招呼他們進屋,林驍搖了下頭:“讓們說會兒話吧,我帶這小鬼出去看看。”
一很配合地點點頭,從小到大,都沒來過山里,看到什麼都很新奇。
萬堃沒強求,余看到一旁在打電話的驚蟄,點點頭,兀自進屋了。
驚蟄接的設計院的電話,不知不覺聊了半個小時,等回頭的時候,林驍和一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地方變得很陌生了,就連從小在這里長大的驚蟄,都快不認識了。
但偶爾還是能找到舊時的影子,遠的山峰,近的溪流,還有那棵后來被掛了牌子樹齡五百年的樹。
門前門后仍舊種著蔬菜和果樹。
大鵝依舊邁著趾高氣昂的步子。
驚蟄走了一圈,都沒找到兩個人,于是才打了電話:“人呢?”
林驍沉默片刻:“一會兒就回。”
說著,一聲音進來:“媽媽,救命。”
驚蟄:“……你爸又干嘛了?”
一有些郁悶說:“他對大鵝吹口哨,然后大鵝……唔。”
有人捂住了的,氣急敗壞:“你怎麼還告狀呢!”
不用猜驚蟄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其實林驍是想起自己當年被鵝追的經歷,覺得既可憐又好笑,過了這麼久,他看鵝都覺得親切了,于是沖它友好地吹了個口哨。
但大鵝似乎不領,頭一低,子一,微微張開翅膀,朝著他就直奔而來。
林驍一句罵聲噎在嚨,然后抱著一就跑。
大鵝的主人是個阿姨,阿姨追上大鵝,一把薅住鵝頭,認出了林驍,知道是沈家的孫婿,十分熱,非要把這鵝燉了給他們吃。
林驍依稀記得當年的鵝最后也是被他吃了。
林驍和一自然都吃鴨魚,但從沒見過活生生的大鵝被制裁,兩個人都一臉驚恐地擺手。
尤其一,心又溫善,狠狠地拽著爸爸的胳膊,眼淚花子都快濺出來了。
于是結果就是,阿姨把鵝送給他們了,現在老父親牽著兒,兒拿阿姨給的繩子牽著鵝脖子,鵝走不走地在后面晃悠,甚至直接偏離路線去了后山溪水邊吃草。
兩個人在商量怎麼才能不驚任何人把鵝悄悄綁架回去。
驚蟄找到林驍和一的時候,倆人正坐在大石頭上吃水果糖。
主要是林驍吃,一喂他。
驚蟄過去把糖從一手里接過來,然后塞在自己口袋里,朝著林驍彈了個腦瓜崩:“你牽人家的鵝干什麼。”
林驍有些幽怨地抱著驚蟄的胳膊:“老婆,我跟鵝八字犯沖,我本來都要走了,它非跟著我。”
一點點頭:“然后那個就拿了繩子綁上,讓我們牽走了。”
其實他們抓鵝從沒牽繩的,但阿姨大概是看兩個人太斯文,就想著給他們玩會兒,誰想到倆人連牽都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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