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到塔樓這裏，是在去了沈姑娘邊之後。

沈姑娘客居姬家，子秋帶了三個丫鬟去伺候，沈姑娘也是個怪的，說不習慣被人伺候。大抵畢竟是客居，識趣些罷了……總之，最後留下的那個就是白雪自己。之後的差事的確很輕鬆，沈姑娘自己也忙，忙著跟陳老學醫、後來又跟著上公子學做生意，顧不上自己這個小丫鬟。

於是，開始打著沈姑娘的名頭在夜間行事，白日裏再尋著機會休息。

們這些人，剛進府的時候就被代過，塔樓裏是姑娘的藏書，下人們是不能過去的。白雪也沒想著往那邊去，一個放了幾本書的廢棄塔樓而已，不是自己的目的。第一次來也純屬是正巧路過，瞧著院門開著，就站在門外看了一眼，看起來黑漆漆的院子，沒燈，莫名讓人想起些滲人的故事來。

之後，白雪就再也沒有來過。

……

這一次過來，心理上已經做好了“重兵把守”的準備，譬如，燈火通明，譬如，比那些侍衛們更加嚴陣以待的守衛，也許甲胄加、利劍在手。

可現在塔樓之下的這兩位……看起來，實在“不太行”的樣子。

這裏麵……會是姬家最大的所在？還是說，隻是關押一些犯了錯的下人，或者關押一下被下人牽連的客人？再用一些私刑？若是如此，自己此行怕是又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隻是這來都來了，若就這樣回去，委實又有些不大樂意……白雪在門外躊躇片刻，聽著不知道在什麽距離約約的腳步聲，尋思著與其這個時候回去半道遇見巡邏的侍衛，倒不如上塔樓一探究竟。

白雪貓著腰繞著塔樓院子外圍轉了一圈，這院子不高，牆角下有幾塊石頭，疊在一起之後翻牆進去不是什麽問題，隻要落地輕巧一些，並不會驚大概已經睡著了的那兩位看起來不甚靠譜的守衛。

白雪輕手輕腳地搬了石頭，踩著石頭翻上牆頭，又著牆頭縱一躍，腳下是泥土地，聲響並不大，靜默片刻見那兩個守衛沒什麽靜，才貓著腰走到了塔樓背麵——那裏有一扇窗戶，很幸運的是，這座塔樓年代已久，那扇窗戶看起來同樣有些搖搖墜了，就這麽大剌剌地半開在那裏。

手腳並用從這扇窗戶爬進去的時候，白雪還在想著今日這運氣委實不錯，除了最開始被突然改了方向的巡邏侍衛嚇了一跳之外，其他的一切似乎都順利地超乎想象。看來這塔樓裏的確沒什麽要東西……

塔樓對麵的二層小樓之上，黑錦的已經在那裏站了很久了。看著笨手笨腳爬進院子的白雪，倏地笑了笑，偏頭對後席玉說著，“還是你仔細，想到在牆角擺些石頭，不然我瞧著還真進不去了……”

席玉也笑，“並不是屬下仔細，隻是姑娘自己很厲害，便想不到一個‘弱子’到底有多弱。也不知道這人背後到底是誰，竟派這樣一個半點功夫不會的小丫鬟當細作……”

姬無鹽站在那裏勾著角微微笑著，有種看戲的隨意慵懶之，半晌，笑道，“若是換個能力出眾的，會說好聽的話哄主子開心的，會討巧賣乖還會點兒武功的，翻個牆都不在話下的……你覺得你是先注意到這樣一個人，還是先注意到這個什麽都不會、膽子小、能力差，也就隻能端個茶、遞個水、打掃一下衛生的小丫鬟？”

席玉立刻明白了。原就是要這樣的，反其道而行之，弱小、膽怯、瑟、自卑，像一隻灰不溜秋的小兔子，你對著永遠生不出戒備之心，甚至下意識地還要顧全的自尊……弱小有時候也是一件武。

再看前的姑娘，一黑，形小玲瓏，甚至有些瘦削，隻背影料峭拔，和“弱小”二字完全搭不上邊的姑娘。

“那您便由著這樣進去了？”席玉還是有些不明白，起初他以為姑娘至應該會將塔樓裏清一清，一些不該被人看見的總要清理遮掩一下不是？誰知姑娘竟然就這麽坦坦地擱在那裏，毫不擔心的樣子。席玉就不懂了，“你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姬無鹽抱著胳膊，回頭間眉梢微抬，夜都掩不住的神采飛揚，“就算看到了又怎麽樣呢，我就算雙手捧到麵前，……也看不懂啊。”

塔樓之隻有月打進來的，樹影祟祟，那影便也搖搖晃晃的，白雪在一樓轉了一圈，見著兩個櫃子上三三兩兩的書，便心下訕笑果然什麽藏書閣，就是裝裝樣子罷了。上了二樓卻是微微一怔，明顯多了許多書，越發地像模像樣了，中間擺著一張桌子，上麵攤著兩三本醫書，邊上筆墨紙硯一應齊全，茶壺裏茶水溫涼。

顯然不久之前這裏應該還是有人的，莫非是沈歆？

那這會兒沈歆又是去了何？

著聲音低低喚了聲，“沈、沈姑娘？”

沒有人回應，四下空空落落悄無聲息，影祟祟中，仿若有什麽東西沒在暗盯著自己。白雪了脖子，又低低地了聲，“沈姑娘，奴婢、奴婢來帶您出去……”

還是沒有人回答，看起來沈歆的確不在這裏。

莫不是在樓上？

四下無聲，白雪愈發張地頻頻吞咽口水，隻覺得心下如擂鼓一下下地敲著，走到樓梯口往上探了探腦袋，從外麵看的時候，發現這座塔樓並不高，也就五層，如今自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卻隻覺得上麵黑漆漆的一無際。

未知的恐懼才最折磨人。

扶著扶手一步步往上走，年久失修的木板吱呀作響間，白雪的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細的冷汗，黏膩麻的覺仿若有好幾隻螞蟻爬過的額頭，又像是昏暗掛著的蜘蛛網粘上了額頭般。

倏地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