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徐行，出了城門，往城郊而去。一路上，卻是行人如織，熱鬨非凡，不見半點兒平日的蕭條之。蘭溪幾人或騎馬或乘車，見這景都覺新鮮，不由將馬車停靠路旁，下馬的下馬，下車的下車，沿著苕溪岸邊漫步而行。

下車時，蘭溪和傅馨怡各自取了帷帽遮麵，須臾間，傅修耘特意定神往蘭溪鬢邊去，果見那烏的青鬢邊，綻放著一簇薺菜花，而且是價值不菲、永不凋謝的那種。說不出來的介意，說不出來的不安，就是因著這簇神的薺菜花，就是因著那神的送花之人。

傅修耘的目因著紛的思緒，有了兩分放肆，以著蘭溪一貫的敏銳，早該察覺。然而今日，自從聽了那“薺春”的由來之後，便很是心不在焉。直到傅馨怡興地拉扯著邁開了步子，才堪堪回過神來。

“江南果然要比京城暖和了許多，每年京城的上巳，彆說賞花兒了，有時連冰都尚未化儘呢，冷得直脖子，誰敢當真為了漂亮就隻穿著單薄的春衫出門？”

蘭溪還有些遲鈍地想到，是啊，前世在京城，也在上巳節時出門踏過春，那一年的三月三，還當真如同傅馨怡所言，河裡仍然漂浮著碎冰，穿的，仍是夾襖，上還裹了一件鬥篷，仍覺得冷風直往脖子裡鑽。可是，再看看現下週遭，草綠了，樹枝上了新芽，甚至有幾簇生命力旺盛的野花不懼春寒料峭，綻放出彆樣的澤，當真是濃鬱的春日氣息。

看來，這江南也確有江南的好。待得久了，竟也習慣了，如今想起京城的冬天，竟已有了的畏懼。

蘭溪還在不懂自己突如其來的慨，那邊，傅馨怡已經因著一簇野花，開心地歡呼一聲，放開挽住蘭溪的手，笑著奔了過去。蘭溪恍惚著回過神來，看著因著一朵花，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的傅馨怡，角半勾，不由莞爾。

“怡兒被寵壞了，有點兒任，卻冇什麼壞心眼兒，孩子氣得很，若有什麼冒失之，還請表妹見諒。”傅修耘信步踱至蘭溪邊，與一同著傅馨怡，輕聲道。

蘭溪轉過頭，向他，見他目專注而和地凝視著傅馨怡，角帶笑，不知為何，一剎那間，蘭溪本還窒悶的心房竟似黑沉的屋子進了亮，得以呼吸，“冇想到，表哥還真是個疼妹妹的好哥哥。”

“表妹這話的意思是，我不是一個疼表妹的好表哥？”傅修耘皺了眉向蘭溪，神間居然有一委屈。

蘭溪扭頭去，不知為何，突然覺著這樣的傅修耘很是稽，似乎就這麼一個表，拉近了這四年的距離，哪怕四年前他們也算不得很，但這一刻，蘭溪突然想起了那個方向極差，總會迷路，卻又偏偏麵子不肯承認的年郎，間，忍俊不，便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傅修耘見那輕紗綽約，微風輕拂間，如花笑靨若若現，也不覺隨之而笑。

片刻後，笑聲方歇，傅修耘眸如水，靜靜投注在蘭溪上，“一直冇有機會跟表妹道一聲謝。”

蘭溪眨眨眼，有些不解，“表哥，這謝從何來？”

傅修耘目有一瞬的暗淡，卻是稍縱即逝，快得讓人難以捕捉，下一刻，他已若無其事笑道，“表妹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我離開青時，曾留信請表妹相幫一事，表妹仗義相助，自然該得我一聲謝。”

蘭溪這才恍然大悟，俏皮笑道，“表哥說的是那幅畫的事兒吧？那算不得幫忙吧？之前表哥不是給了我一匣子的石頭麼？要算也隻能算是銀貨兩訖。”

傅修耘一愣，還有這麼一說？

蘭溪見咱們的探花郎居然也有這麼呆頭呆腦的時候，當下更是樂開了花兒，“表哥，你就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兒了，你這樣，若落在今上眼裡，怕是後悔給你點了個探花郎了。”

傅修耘被這明顯調侃的話，似是激出了兩分氣，當下不客氣地回道，“表妹好鋼口。但出口之言還得慎重啊，說來，我這般玉樹臨風的外表有時也是一種負累，若是醜上兩分，當日金殿之上點的便不是探花，而是狀元郎了。”

這般自負到厚無恥的，果然也就是自家表哥了。蘭溪驚愣了，搖頭失笑。

“呀！你們快來看，那是什麼呀？”傅馨怡突然指著近旁的水麵，驚訝地道。

蘭灝、蘭洵兄弟倆本就走在水邊，湊在一不知低聲說些什麼，離得近，便也跟過去看。蘭溪和傅修耘要離得遠些，兩人過去時，那三人已經俯撈起了那水麵上的件兒，蘭洵更是仰頭喝了一口，讚道，“好酒。”

蘭灝也跟著撈起一杯，喝了一口，細細品後，道，“似是京城味居的百香釀。”

蘭洵將杯中剩餘的酒喝儘了，展眉驚歎道，“我這杯怕是十年陳釀的兒紅了。”

蘭溪兩人已走到近旁，抬眼間幾片載著陶杯的荷葉順流而下，蘭灝、蘭洵兩人方纔就是取了那荷葉上的陶杯，飲了那杯中之。兩人走至時，剛好聽清這兄弟兩人言語，傅修耘很是興趣地走上前，也俯撈起了一隻酒杯，而蘭溪，卻輕輕擰起了眉。

“冇想到這江南果真多佳話，居然還真有人仿這魏晉名士不羈之風，行這真正的曲水流觴，我們今日當真有幸。”傅馨怡眉眼俱歡，笑著讚道。

那邊，傅修耘已經品罷一口酒，驚歎道，“這應是京城黃家酒肆的梨花白了，隻怕至是五年以上的陳釀，此間主人好生大方。”

“這大方不夠，剛是揮霍纔是。”蘭洵笑言，卻是衝著蘭溪眉弄眼，很是有兩分怪異。

蘭溪狠狠瞪他一眼，沉著臉邁開步伐，順著水流往上遊走去。

“表妹這是怎麼了？”傅修耘皺眉問道，好好的，怎的突然便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