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一番話剛剛落口，無論是陸詹，還是三老爺，都是臉一變。三老爺更是皺了一雙眉，厲聲斥道，“休要胡言語。”

說起來，三老爺已經好些年未再這般斥過蘭溪，實是因著蘭溪今日這番話聽在三老爺耳朵裡，實有那麼兩分危言聳聽之意，若是落在有心人耳中，恐生事端，他這才了氣，心想著，這孩子平日裡瞧著最是穩妥不過，今日說話卻怎的這般冇有輕重？好在，這裡冇有外人。

相較於三老爺的疾言厲，陸詹卻是沉默著，顰著眉若有所思地看著蘭溪，好一會兒後，才道，“你這話，可有依據？”

真實發生過的事，當然有依據。可是，能將前世的種種明言告知麼？當然不能。這也是拖到現在才肯說的緣故，說起來，從頭一回想起這事兒到現在已過了兩月，今日說出已引得三老爺這般大的反應，當日說出來，隻怕他們就真當瘋了。

這樣的形，蘭溪之前也設想過，但思來想去，也冇有太好的解決之道，隻能道，“我瞧過不地方誌，各地洪澇的記錄當中，有不都是久旱之後再久雨而至，這可並非危言聳聽。”

“好了，此話休要再提，你自來是個懂事省心的孩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應該心中有數。為父與先生尚有要事要談，你先回去吧。”三老爺皺眉打斷蘭溪，並且語帶警告，末了，更是下起了逐客令。

“兒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今日出了這個門，這些話我自然會忘個乾淨，再不提起。可是父親，湖州在你治下，自是風調雨順，民生安樂，我與你一般，希始終如此，可有一句話，天有不測風雲，還有一個詞兒，作未雨綢繆。”話落，蘭溪也知此時再留下去，或者再堅持下去，隻怕會適得其反，倒也安靜地站起來，行過禮後，領著流煙，主仆二人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門，輕輕掩上，外書房，聲息悄無。

好半晌後，三老爺纔有些牽強地扯了扯角道，“小孩子不懂事，看過了幾本書，就以為自個兒什麼都懂了，這丫頭，還得多敲打敲打。”

陸詹也笑道，“是該敲打。”言罷，端起那碗還未喝完的綠豆湯輕啜起來，未再提過半句蘭溪方纔所言之事，但垂首間，眉心卻始終蹙著。

自那日將藏在心中許久的話跟三老爺和陸詹說出之後，蘭溪便似了了一樁心事，雖仍然有所擔慮，但也知道，勢單力薄，能做的，畢竟有限，但求無愧於心罷了。

這般，又過了兩日，長始終如一地淡漠著一張臉給蘭溪帶來了一封信。自杭州之行後，許是擔心蘭溪的安全，耿熙吾便索將長留在了蘭溪邊。蘭溪不知長是不是心中不願，卻不得不聽命行事，反正，早已眼饞長風這類手了得的護衛許久，當下也冇有客氣，欣然接了。

長帶來的信，自然是耿熙吾捎來的，信上也冇說什麼，不過就是之前蘭溪托他的事，他已然辦妥，嘉興周邊共置辦了兩個莊子，一個是出息很的上田，隻是算不得多，不過幾十畝。而另外一個，田地算不得沃，卻連著一片山坡，可種植果樹，最主要，要價便宜，所以，他已做主定下了，蘭溪所給的銀兩還剩餘了二百三十兩。

蘭溪自然是心甚好地將信合起，轉而向表淡漠到如同冰塊兒般的長，端詳了片刻，蘭溪終是放棄了，還真看不出來長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索便也不看了，隻是吩咐道，“長，明日，你替我跑一趟嘉興。你家爺幫我置辦了兩個莊子，你帶著曹掌櫃去幫我看一下，看看莊子上有冇有可以存糧的倉庫，若是冇有的話，請曹掌櫃幫著收拾一個，然後……”蘭溪略微頓住，揚聲喊了枕月，“把匣子打開。”

枕月低頭應聲，取了鑰匙開了蘭溪妝臺上的那隻妝匣，蘭溪自過去，拉開了最底下一層的屜，卻從當中取了厚厚的一遝銀票遞給了長，道，“這些銀票你拿著，或是回頭給曹掌櫃也行，告訴他，就說跟我這邊的莊子一樣，他便知道怎麼辦了。”

長自來所的訓練，便是隻聽命行事，從不問為什麼。如今，也是一樣。蘭溪是的主子，的話，便是命令。於是，冇有二話的，長將那遝銀票接過，放妥後，低聲應了一句，“是。”

將這樁事安排妥當，蘭溪覺得心口的重擔，似又鬆了兩分，眉宇方纔舒展開來，便聽得天際一聲悶響，自從早晨起，便鉛雲佈，黑沉沉低著的雲層終是傳來了雷聲，一道涼風倏起，吹得院中的花草儘數彎了腰，樹上枝葉劇烈的搖晃，接著，天似乎又黑了好些，不過午後，竟恍若快要夜了。

一道閃電扯裂了天空，又是聲聲悶響，“啪”一聲，有雨從天而降敲在屋瓦上，像是一個信號，接著，一聲又一聲的“啪”急促地敲響起來，一下趕一下，劈裡啪啦，而後，融合在一，彙在一起，彙了一道絕響的劈啪之聲。

院子裡便傳來了歡呼聲，丫頭婆子們爭相歡呼著，“下雨啦！下雨啦！”

蘭溪站在視窗，抬眼著黑沉的天空上不住落下的集的雨點，眼中暗沉一片，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與此同時，蘭府的外書房和三柳巷的某個宅子，也有兩道影立在視窗，著窗外的雨，不約而同的沉著，下雨了，可這，究竟是甘霖與否？

五月十九，兩個月冇有下雨的湖州在熱了好些天之後，終於下了雨。而這一下，便冇能歇住，連著下了四天四夜，大雨傾盆如注。人們心裡的焦躁被雨帶來的涼意平，地裡已經有些乾枯的莊稼終於飲飽，已經低落了好些的江麵又恢複了往日的高度，但是，雨，還在下著，冇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