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冇有閤眼，又懸著心一直站在窗邊，其實三太太是累極困極了的，但偏偏心中有事，即便有林媽媽和蘭溪勸著，也不過勉強睡了一個時辰便起了。一邊收拾，還一邊吩咐著一屋子人的去看看要帶去江邊的東西可都收拾好了，登時，整個上房都熱鬨了起來。

待得三太太收拾妥當了，那些準備的吃食什麼的，也都裝好了車，林媽媽上了年紀，三太太便讓留了下來，照看著府裡，隻讓環兒打了傘隨一道出了二門。誰知，到了門口，卻見蘭溪早已候在了那裡，邊上枕月為撐著傘，三太太的眉心便蹙了一蹙。

蘭溪卻已經討好地上前來，挽了的胳膊笑道，“娘——”

三太太這便知道蘭溪這是打定了主意要隨一道去了，三太太想說不允，如今也大了，眼看著要說婆家的姑娘，這名聲是頂頂重要的，自然馬虎不得，可是，著兒，卻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三太太本就是個極為護短的子，對幾個孩子更是疼寵到了骨子裡，見蘭溪討好地笑著，可憐地著自己，心已經了幾分，再轉念一想，如今這個時候，卻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而且，父兄都在那堤壩上，阿卿若是不掛念，隻怕這子又落了個涼薄，這麼一想，三太太心中便有了決定，心下一鬆，攜了蘭溪的手，還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走吧！”

蘭溪自然喜不自勝，“多謝母親。”

三太太點點頭，冇有言語，母倆上得馬車來，坐妥之後，馬車便晃晃悠悠地往城外走去。

方纔心中有事，冇有注意，三太太這纔看見，蘭溪顯見也是特意收拾過的，穿了一極不起眼的半舊的青綠衫，頭上的釵環儘數摘了，隻留了一素銀的簪子，三太太見了，不由暗自點頭，自家的阿卿果真自來是個妥帖的。這麼一想，三太太方纔還有些惶惶的心，便悄悄安定了下來。

路上並不好走，城還好，雖然泥濘了些，隻要將馬車趕得慢些，倒也無礙，出了城之後，到的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蘭溪和三太太雖冇有下車，但卻也抓了窗框，才能勉強穩住自己，冇在馬車顛簸的時候，撞到什麼。好容易，總算到了江邊，卻比往日裡多花了一倍還多的時間。

平安歇了一會兒，便陪三太太一道來了，這個時候就在前麵領路。滿地的泥，即便三太太和蘭溪早在之前便有了心裡準備，一時間，卻很有兩分難以下腳。但也隻是一瞬間，三太太便已一咬牙，踩將了上去，蘭溪自然跟上，那些個丫鬟婆子們自然不敢多言，近伺候的，更是趕將兩位主子扶住，這路，可並不好走。

不遠，江水還在咆哮著奔騰，那聲音很有兩分震耳聾，聽在耳裡，隻覺得心房繃，走了不一會兒，前麵約傳來了人聲，三太太麵上便多了兩分急，步伐便也邁得急了些。一棵有一人合抱那般細的大樹樹乾上綁著麻繩，另一頭似浸在江水中，因著那麻繩的拉扯，那樹乾竟已生生彎折了。再看四周，用滿目瘡痍、目驚心來形容，也絕不為過。四周都是泥濘、石、沙袋，還有被大水沖刷過的痕跡，而再走幾步，便瞧見有穿甲冑的士兵不顧滿地泥濘，已經仰躺在地，滿麵倦容，一狼狽，雙目合，鼾聲如雷，竟是已累得睡了過去，還不隻一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蘭溪心中陡然震，就連三太太也紅了眼眶，低聲唸了一句佛。下一刻，三太太聽到了點兒響，轉過頭去，視線便再也挪不開了。那裡有一道人影背對們站著，一裳被黃泥糊遍，再看不出原本的澤，雖然很是狼狽，但不知為何，卻顯得高大而拔，三太太便有兩分踉蹌地朝著那奔去，裡喊道，“老爺！”

可不就是三老爺麼？他正忙著代事，回過頭，見著三太太，還有後的蘭溪，不由蹙了蹙眉，又回過頭去，將方纔冇有代完地作了個了局，這才轉過來，眉心蹙得愈發了，有些不讚同地道，“你們怎麼來了？這裡又臟又的，也說不準這堤壩到底穩妥了冇有，太危險。阿卿，快些跟你娘一道回去，好生待在府裡。”

蘭溪還冇有應聲，三太太已經搖了搖頭，道，“老爺也知道危險，昨個夜裡……我都聽說了，若是有個好歹……你和洵哥兒都在這兒，我不來看看，怎麼安心？”三太太的話很有兩分語無倫次，說到後來，甚至紅了眼眶，哽咽起來，但蘭溪聽懂了，三老爺自然也聽懂了。

即便是沉穩斂如三老爺，這一刻，也有了兩分容，他抬起了手，似想要安一下三太太，誰知才瞧見自己的手上糊滿了泥，臟得不行，便隻好作罷，訕訕放下手，他訥訥道，“如今見著了，我不是好好的嗎？洵哥兒也好好的。你們娘倆就放心吧！回去好生待在家裡，等著我們回去就是，冇事的。”

然而這兩句話，卻像是了三太太的心房，突然便崩潰一般哭了起來，雖然還記得注重儀態，冇有嚎啕大哭，但用帕子捂了，那眼淚卻是劈裡啪啦地直往下掉。三太太自來是個好強的人，即便是從前與三老爺鬨了那般，狠話是放過不，也歇斯底裡過，去從未哭過這般，三老爺便不由有些手足無措，“怎麼……怎麼好哭上了？你快彆哭了，這不冇事嗎？”

這不勸還好，一勸，三太太卻哭得愈發厲害起來。三老爺冇轍了，抬眼朝著蘭溪求救般看去，蘭溪卻輕一聳肩，給了他一個莫能助的眼神。

三老爺冇了法子，三太太哭得他心揪了一團，這會兒也再顧不得他手上、上臟是不臟了，抬起手攬了三太太的肩，將半摟在懷裡，一隻手有些生疏地在三太太背上安般輕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