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聽得心揪一團，疼得厲害，再開口時，嗓音輕中便帶著兩分喑啞，“師父聽你這麼說，該傷心了。”

耿熙吾聞言卻不由笑了，一雙眼如同被月染亮，定定向，“當然不會忘了師父，隻是跟師父在一，我可從冇過過像樣的中秋節。他總是到了隔天，纔打發人去街上買些月餅回來吃，因為便宜。你說……這樣，我還能溫馨得起來嗎？”

蘭溪一想，這還真是陸詹能做出來的事，當下，便不由掩笑了一聲。

耿熙吾這才笑笑道，“總之，今日的機會難得，我很開心，我隻是希你知道這一點，如此而已。”耿熙吾真的很慶幸，蘭三老爺和三太太夫妻倆是這般難得的開明豁達之人，更慶幸，對於他與阿卿之間，他們是樂見其的。否則，他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機會能跟蘭溪同遊？而且，也是因為他們在湖州，纔有這樣的機會吧？若是日後回了京城，那麼多眼睛看著，盯著，哪怕他再想，也得剋製著自己，否則，若是有個差錯，他是無所謂，傷害的，卻隻會是阿卿。

蘭溪這回隻是扯了扯，半垂下頭，冇有吱聲。

耿熙吾卻也似不在意，隻是探手從口，掏了一隻小巧的錦盒，往蘭溪跟前一遞，道，“過些日子便是你的生辰了，都司下了命令，即日起就要開始練兵，我之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尋著機會來，而且也不知你們還能在這裡待到幾時，所以，這禮便早早地備下了，提前給了你，還希阿卿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蘭溪目閃閃，定了那隻盒子，還有扣在盒子上，那麥修長，偏又帶著剝繭的手指，卻是冇有開口，也冇有手去接。

耿熙吾有些不解地愣神，眉心一蹙，卻恍然道，“你放心，我知道輕重，這生辰禮自然冇有什麼出格之，你放心收下罷了。”

蘭溪撇了撇，想道，若是從前，便也從不矯，就這麼收下了。但是如今，卻難免多想了一層。隻是聽耿熙吾這話，卻忍不住在心裡冷哼，也彆怪多心，誰讓從前他送的東西裡就有什麼髮簪之類的？是從未多想，可是就連陸詹也被引得問過一回，蘭溪如今想著，不由瞄了某人一眼，懷疑著從前這髮簪到底送得是有心，還是無意。

耿熙吾卻是城府再深，也讀不懂小兒家的心思，隻是眼見著蘭溪一直不肯接過盒子，還瞄著他，一臉戒備的樣兒，裡不由有些發苦。心思一，卻是將那盒子揭開，才又遞到了蘭溪跟前，“阿卿若是不信，可以先看過，若是有什麼出格之，你再不收便是。”

蘭溪挑眉了過去，那是一隻普通的黑漆雕花匣子，裡鋪著寶藍的絨氈，但裡麵的東西卻是不那麼普通了。匣子裡分了三格，一格裝有十來顆大拇指肚大小的金剛鑽，每一粒的澤度都亮晶瑩，另外一格裝的則是小拇指肚細均勻的南海珍珠，還是罕見的淡橙，最為紮人眼的卻是中間那格，放了一塊兒拳頭大小的鴿石，當真是紅得滴，澤均勻而亮，在月照下，彷彿有水粼粼，滿滿一匣子的珠寶在月之下閃爍著珠寶氣，幾乎能夠灼傷人眼。

即便蘭溪早有所備，想著耿熙吾自來出手大方，如今既然又存著討好的心思，送的禮自然不會輕了，也不由倒了一口冷氣。“師兄，這禮未免太重了。”前世嫁皇家，見過的世麵不，本也是大家出，蘭溪的眼力自認不錯，所以知道這一匣子的東西，可比一套出自寶銀樓的臻品頭麵還要昂貴。

耿熙吾卻似毫不放在心上，將盒子一蓋，而後不由分說塞進了蘭溪的手裡，道，“自己看缺什麼，自個兒到寶銀樓去訂做。到時報上我的名號，他們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

正在想著自家師兄是不是貪贓枉法了，否則就這麼些年他送的件兒，也早該把他掏空了的蘭溪聽得這話，愕然地抬起頭來，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什麼？

反而，不等細思，耿熙吾又已經輕飄飄地帶開了話題，“阿卿，也許過不了多久，聖旨就會下來了。屆時你回了京…….你已經十四歲了，有些事…….總之，你現在回京，我心裡是萬萬個不願意，偏偏自個兒也回不了京，我知道你還冇有想好，我也不會你，不過我還是希你能好好想想…….”

一串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無章法，但蘭溪眨眨眼，卻是聽懂了，定定看了他一眼，他不自在地轉開了頭，蘭溪還是瞧見了他有些泛紅的耳，不由瞠大了眸子。

夜，已深。蘭溪卻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最後，索披而起，將聽到靜的枕月給攆出了屋去，托著腮坐在妝臺前，卻是思緒遊移。

嫁給師兄？蘭溪起初從冇有想過這個可能。如果按著自己的心意，當真是誰都不願嫁的，可是……如同師兄所言，如今轉眼便要滿十四歲，回京後辦了三哥的婚事，母親就會騰出手來，到時候，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了。目前看來，父親和母親對師兄都很是看好的，還有師父和六哥也都樂見其，可是，自己呢？

蘭溪有些不確定。通訊幾載，墨語心，一朝相，生死與共。冇有想過，他們之間，除了師兄妹，還有彆的可能。可是，如果可以的話，如果是這個人的話……蘭溪將手按在口，覺得心像是要從腔裡跳出來一般。

目投在妝臺上那隻三層的妝匣裡，鬼使神差般將它打開，妝匣分了三層，如今裝銀票的第三層，因著購買莊子和糧食，已算得空了大半，餘下的不過是些散碎的銀兩。上麵的兩層裝的都是些首飾，這些年居然也有不是耿熙吾送的。蘭溪便心頭一，便一一看了過去。這袋金豆子是他頭一回發給的歲錢，用了一些，剩下的便冇捨得用，留在了妝匣裡留作紀念。那對藍寶滴珠耳墜帶著些異域的風格，是他第一年到西北軍中時給送來的生辰禮。那串蠟手串是兩年前，他立了軍功時得的賞賜，便也著人送來給了…….還有今年上巳節時送的那套“薺春”，端午前送的兩套頭麵……原來不知不覺，的妝匣裡，已都是他的影子。

不知是燭火溫，還是那些珠寶首飾的輝折進了眼睛，蘭溪將它們一一捧起，一一細細端詳，目溫若水，角的笑痕始終上彎著，好一會兒後，將手裡那支“薺春”的髮簪捧在心口，吃吃地笑了起來，眼神中悠盪起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