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自然不著急，已大概能猜到蘭灩的用意，也瞧出了蘭灩不太高明的偽裝，察了掩飾得不太好的妒忌和厭惡，蘭溪是閒閒坐於席上聽人唱戲的看客，自然半點兒不在意，當然沉得住氣。至於，蘭灩，卻是快忍不住了吧？

蘭灩果然是忍不住了，沉默了半晌，終於是沉著開了口，“聽說五姐姐明日要去外祖家？”

蘭溪神一正，正題來了。“聽說？六妹妹的訊息倒是靈通。不過這也不算什麼。比不得六妹妹好命，這些年都在京城，有事冇事可以常回外祖家去串串門兒。我離京好些年，如今回來了，自然該去拜見外祖母和舅父、舅母。”

蘭灩聽得額角了兩，想說你說你的理由便是，做什麼還要稍帶上我一回？隻是心中腹誹，麵上卻是笑道，“這是人之常，五姐姐自然該去。妹妹來，也不為彆的，隻是前回與怡表妹相談甚歡，竟很是投緣。之前說喜歡我製的香膏，央我給調製一盒，前幾日正好得了，原想著過些日子得了機會再給。如今既然姐姐要去傅府，便請五姐姐幫妹妹一個小忙，將這盒香膏帶給吧，另還有兩隻閒來無事做的荷包，權作我的小小心意，讓將就著戴，或是賞人都可以，回頭我再下帖子請來賞花喝茶，或是五姐姐請了，我再與一見。”

說著，便奉上了一隻緻小巧的銀製鏤空荷花的盒。

蘭溪垂眼看著那盒，卻也不接，隻是心裡讚道，數年冇見，蘭六倒果真是長進了好些，本以為，今日來，是要明日與同去傅府的，即便那實在有些牽強。可這般大費周折，甚至曲意討好那麼討厭的自己，就為了送一盒香膏給傅馨怡，這般行事實在不像從前的蘭灩。

或許，是所圖非小，值得這般做低伏小，徐徐圖之，或許，真該重新認識一下如今的蘭灩。生生死死走了一遭，蘭溪學會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永遠不要小看了彆人，尤其是你的敵人。

蘭溪微微一笑道，“六妹妹與怡表妹這般投緣的話，為何不等到怡表妹下帖子請你過府玩耍時，再親手給。畢竟，這盒香膏應該是費了不心思的，由六妹妹親手所贈不是更好？”

蘭灩眼兒半垂，遮住了眼底的幽，扣住那盒的手卻輕輕垂下，角有些苦地半牽道，“隻是想著這香膏既然製了，一直放著也不好，五姐姐正好要去，便順便稍帶去了就是。不過若是五姐姐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說著，一臉黯然地將盒袖到了掌心中。

蘭溪挑眉在心底讚道，行啊！蘭六，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這戲層次分明，扣，都快趕上梨園當紅的名角兒了。蘭溪心思一轉，已經笑道，“六妹妹彆著急，我也冇說不幫你稍帶啊！”

蘭灩驟然抬起眼來，眼中有一來不及收拾的驚訝，雖然很快就意識到了，是出了一臉驚喜的笑容，“是麼？那真是謝謝五姐姐了。”

蘭溪想著，確實該謝謝，這般大起大落的，也虧得你還笑得出來，隻怕也唯有方纔那一瞬間的驚訝纔是真實的你吧！隻是來這一出，你到底想要試探什麼？或者，你想要試探的，可有了答案？

蘭溪手接過那隻盒，拿在掌中把玩，雖是銀質，但雕工細，荷花幾可真，倒也是個好。蘭溪似是看得認真，便一直冇有向蘭灩，隻是輕聲歎道，“我原也不是不願幫忙，隻是想著六妹妹辛苦做的禮，親手送上纔好，冇得辱冇了你的一番心意。不過……想想六妹妹冇有帖子卻要去傅府的話，確實不怎麼方便，我這做姐姐的，若是這點兒小忙也不願幫的話，那不知的，還當你我姐妹麵和心不和呢，我們可不能留了這樣的談資給那些碎的人，你說呢？六妹妹？”

蘭灩的角止不住地了兩，卻還不得不笑著道謝，“五姐姐考慮得周到，多謝五姐姐了。”

“你我姐妹，用不著一個謝字。”蘭溪大度地一揮手，卻打開盒蓋，聞了一下盒中的香膏，“好香啊！是瑞香的味道？倒不想，六妹妹與怡表妹當真是投緣得很，居然連的喜好也知道了，六妹妹真是有心了。”

蘭灩眼皮跳了跳，極快地抬起眼來瞄了蘭溪一下，卻見冇有看自己，正小心地將那盒蓋蓋上，麵上冇有半點兒異，不由暗罵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的心思，一個多年未見的蘭五哪裡就能看破？

“我方纔看了，這香膏細膩，倒是與香鋪裡賣的也差不離了。隻是我卻不知道，六妹妹是幾時起開始做香膏了，還做得這般好？”蘭溪笑著睞起一雙目，睨向蘭灩。蘭灩還冇有回答，蘭溪卻又似恍然大悟一般歎息道，“都說時如水，我如今卻是有些信了，幾年冇見，六妹妹不隻這喜好變了，人的子也變了不，倒是比從前穩重懂事了好些。”

這是說從前不穩重，不懂事了呢。蘭灩眼角了，連帶邊的笑容也有些僵，“人長大了，總是要變的。”

“這倒是，隻是六妹妹確實變了好些，變得我都有些不認識了。”目半抬，角明明含笑，但蘭溪的眼神卻陡然間銳利起來。

“五姐姐倒是冇怎麼變。”還是一樣的討厭。

蘭灩這一瞬，終於不再掩飾，兩人的目在半空中彙，似有無形的刀劍相，迸出刺眼的火花。

蘭溪的笑容漸次擴大，在眼裡如同燦爛的星火一般綻放開來，“六妹妹放心，妹妹的心意，我定然帶到怡表妹的手上。”說著，還晃了晃手裡的銀質盒。

蘭灩垂首，掩去眸中犀利，輕聲笑道，“那妹妹，就謝過五姐姐大義了。”

從蘭溪的珠玉閣出來，蘭灩徑自抄了近路，從園子裡僻靜的假山石徑中經過，回到了二房的吉祥齋。的閨房位於西院的繡樓，誰知，剛進了垂花門，便見著廊下一個婦人妝扮的年輕子正朝著門的方向探，蘭灩輕輕攢起眉來，因為那人正是蘭二太太邊極為得用的大丫鬟翠巧，年前剛許了人家，如今該喚作大誌家的了。

蘭二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