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口那雪白的兔絨絨地擁在下周圍，越發襯得蘭溪一張臉如同冰雕雪鑄一般，晶瑩剔，白裡紅，因著笑，一張臉像是發著，一雙與三太太極為相似的目更是亮晶晶，就連頭頂上那珠熠熠的紅寶石累金簪似乎也因那笑而暗淡失了好些。

馮媽媽見了，便不由在心裡歎道，這表姑娘，竟出落得這般好了。這般的品貌竟比當年的蘭三太太還要出好些，尤其是舉手投足之間一種彷彿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清雅，更是讓人移不開眼去，也許，這便是百年書香浸潤出來的氣韻吧，馮媽媽也識得字，聽過那一句，富有詩書氣自華。

這表姑娘，剛剛回京，父親又得皇上信重，前途大好，自出青蘭氏，本就已是了不得，自己又是這般頂尖的品貌，剛好又在說親的年紀，尚未許配人家，馮媽媽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過些日子，上蘭府探話的人不知凡幾，隻是不知，這樣一朵花，最終又會落在了誰家？

三太太卻已經笑道，“你這丫頭，果真是離京久了，竟連海棠果也不識得了？”

蘭溪離京時不過七歲，蘭沁就更小了，至於蘭渝，那時還未出生呢。幾個姑娘便都紛紛看向那枝椏上掛著，上麵被雪著的紅豔豔的果子，麵上都有些驚豔。

馮媽媽很快整理了臉上的思緒，走上前笑道，“姑快彆說幾位表姑娘了，姑時不也不識得這海棠果，總說它是冰糖葫蘆呢，老讓丫頭給你摘了來吃，有時貪多，便不好好吃飯了，後來，老太太惱了，下了死令不準丫頭們再給你摘這果子，誰知你自己量不高，就鼓了大老爺給你摘，有一回大老爺險些從樹上栽下來，摔斷了，你這才被嚇著了，再不敢打這些果子的主意。”

馮媽媽說著說著，似想起了那時的趣事，話音裡便帶了滿滿的笑意。

蘭溪幾個皆是又好笑又好奇地瞄向三太太，心想著，母親時居然是這般淘氣呢。

三太太則窘紅了一張臉，尤其被幾個兒的目看得恨不得地上有個，便立時鑽了進去，“這些陳年舊事了，媽媽還提來做什麼？那時不是年紀小，不懂事麼？”

馮媽媽自然很懂得看人臉，當下打住了這個話題，笑道，“咱們進去吧！否則老太太當真就等急了。”

傅府的宅子是後來傅家買了之後翻新過的，所以，傅老太太的居乍一看去並無古樸沉鬱之氣，紅漆鑲琉璃的門窗看上去很是亮堂，立在門廊邊的是個十七八的大丫鬟，一靛青，端莊沉斂。見著幾人，略一福，道，“見過姑和幾位表姑娘，媽媽，你可算將姑接到了，老太太在裡麵都問過好幾遍了。”

“這是老太太邊的如意。”馮媽媽簡單介紹了一句，那邊，如意已經親自打起了簾子。三太太胡地點了點頭，已是有些神不守舍，隨著那棉簾子被挑開，再也顧不得其他了，邁開步子便小跑進了花廳。

蘭溪一愣，這才帶著蘭沁兩個隨後跟，當前一扇屏風，高山流水，氣勢磅礴，屏風前擺了一棵盆栽的不老鬆，在這冬日裡仍披裹著綠裝，英姿。蘭溪眨眨眼，約已經聽到屏風的哭聲，轉過屏風，果然便瞧見了三太太已經撲在炕上那個頭髮若銀雪，穿一老綠的老婦人懷中哭得噎。

蘭溪便有些愣神地想到，這就是外祖母傅老太太了啊。蘭溪印象裡，對這位外祖母的印象已經很是模糊，畢竟，前世，在三太太過世之後，蘭溪幾乎再未與傅家有過接，傅修耘和傅馨怡兄妹兩還偶爾見到過，但傅老太太年老多病，倒甚再出現，蘭溪還是七歲前尚在京城時見過，但那時畢竟年，又過了這麼些年，竟到了這一刻，纔將腦海中那個模糊的廓與眼前的老婦人切合起來，然而，卻又有些不太相符，因為麵前的老婦人與想象當中的樣子，有些不一樣。

蘭溪本以為能養出三太太這樣兒的人，必然也是個爽利的人，但麵前的傅老太太，一雙眼睛很是犀利，角輕抿著，角下彎的紋路很深，這樣的人，通常都是不太笑，表嚴肅的，再看傅老太太，這個時候，即便抱著數年不見，哭泣不止的兒，也隻是眼神和了些，手裡輕輕拍著，麵上也冇有幾分笑容。

許是蘭溪的打量太過了，傅老太太察覺到了，一雙眼便如利箭般刺了過來，蘭溪瞬間一個激靈。

傅老太太深深看了一眼，便垂眸看向三太太，道，“好了！都快做婆婆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般孩子氣？快彆哭了，也不怕兒們笑話你。”

三太太這才歇了哭，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紅腫著一雙眼抬起頭來，卻馬上了帕子按在眼角，將淚痕拭了乾淨，這纔回過頭來，道，“你們幾個，還不快來拜見外祖母？”

炕前便已有人放了團，蘭溪姐妹幾個跪下，行了個標準的大禮，即便是年紀小的蘭渝做來也是一不茍，不見差錯，傅老太太雖然還是沉肅著一張臉，但眼裡便多了兩分笑意，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起來，快些起來。你們都是好孩子！”而後，又轉向三太太，道，“你如今總算是想通了，這樣很好。孩子們也都教得很好，這樣，為娘總算能放心了。”

三太太神有些黯然，疚道，“前些年都是兒鑽了牛角尖，讓母親碎了心，兒真是不孝。”

傅老太太將三太太的手握在手裡挲了兩下，欣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你現在醒悟，對你，對孩子們，都還不晚。”

三太太點頭，神間多了兩分自信與篤定，那是這幾年，即便決心要改變也從未在三太太麵前出現的神采。看來，外祖母的話，對母親很是有用，蘭溪想到這兒，便悄悄往傅老太太看去。

卻不想，這瞄卻正好被逮了個正著，傅老太太也在看。

蘭溪一愣，傅老太太卻已經笑道，“這就是阿卿了吧？都是大姑娘了，出落得倒是與你年輕時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