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開車到了京西。
在烈士陵園旁邊,就是一公墓。
當年喻樊和陶庭月的喪事是喻家旁的親戚和隔壁周家幫忙的,墓地則是今止越趕回來選的。
讓兩位老人就睡在烈士陵園旁。
永永遠遠陪著兒。
謝與提前聯係了人,商務車在公墓進口停下時,已經有人拿著幾捧花束等在一旁。
大朵的重瓣芍藥和白玫瑰在一起,抖落潔白花瓣和淺淺芬芳。
是喻樊和陶庭月最喜歡的花。
“那時候,你姥姥生了重病,本來想著,再怎麽樣也要熬到你生日之後,但還是在七月時候,沒熬過去。”
梁漫聲音低,平緩述說。
喻樊先是失去了兒,又送走了陪伴數十年的妻,子骨愈發垮了,在籌備陶庭月後事時,心髒驟停,沒搶救過來。
梁漫頓了頓,“他們是手牽手離開的,也算有伴。”
合葬墓很大,用金筆書寫著兩位老人的名字。
雖然是今止越選的墓地,但墓碑上,沒有他的名字。
隻有“兒喻晝”以及“外孫喻嫿”。
見鬱驚畫的眼神停頓在左下角的落款,今止越也跟著看過去,聲音很輕。
“這是你媽媽給你起的名字。”
喻嫿。
《說文解字》的解釋,嫿,靜好也。
凝結了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最真切的喜。
鬱驚畫抿了抿,住眼眶熱意,上前將懷中的花束放在了兩位老人的墓前。
又接過謝與遞來的小盞蠟燭,點燃後,供在花束旁。
閉上眼,眼睫輕,在心裏無聲呢喃——
姥爺,姥姥,畫畫來看你們了。
以前,小團子的思緒有些跳躍,被喻樊牽著手,時常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喻樊和陶庭月就笑容滿麵的聽著,時不時附和一句,給足了反應。
如今。
鬱驚畫忍著鼻酸,像小時候那樣,在心裏絮絮叨叨說了最近的事。
想得有些。
但這次,沒有人會耐心傾聽,也沒有人會故作驚訝,然後笑瞇瞇誇一句。
“畫畫真聰明。”
閉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慢睜開眼。
一陣風席卷而過。
一隻蝴蝶緩緩停留在雪白的大朵芍藥之上,翅翼收攏。
停頓幾秒後,又展開羽翼,撲棱撲棱飛到了鬱驚畫的肩上。
梁漫著驚呼,“蝴蝶……”
在一些迷信傳言中。
墓前停留的蝴蝶,就是地下的人聽到了生人的話,前來回應。
鬱驚畫微微側頭,那隻蝴蝶就驚般,倏而展翅飛遠。
遙遙飛湛藍天際。
似是一場無聲又繾綣的告別。
……
祭拜完兩位長輩。
便轉道隔壁的烈士陵園。
滿目紅星璀璨。
鬱驚畫被今止越帶著,走到了喻晝的墓前。
眼看著越來越近,鬱驚畫卻驀地生出幾分膽怯來,腳步微頓,下意識往旁看去。
目閃爍,像是在雨夜茫然又瑟瑟發抖的貓崽子。
求一個庇護。
謝與本是落後幾步的,見到鬱驚畫回頭,立刻長一邁,走到鬱驚畫前。
抬手攬住的肩膀。
微微收攏。
他什麽都沒說,但鬱驚畫的心卻莫名安定下來了。
又往前走了兩步,就站在了喻晝墓前。
今止越昨天剛來過,躬清掃開墓前的花束,轉眸看向鬱驚畫。
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囡囡,這是媽媽。”
鬱驚畫放下了花束,沒急著起,起長睫,專注凝視著墓碑上的小小照片。
白玫瑰,花瓣上還帶著星點水珠,抖落芬芳。
鬱驚畫嗅著那點淡淡的花香。
張了張,很輕地喊了一聲,“媽媽。”
今止越瞬間紅了眼眶。
他嗓音哽咽,“粥粥很期待你的出生,想了很久,一直到你出生前一天,才將你的名字定了下來……還第一次學著拿起針線,想親手為你勾一件春天的小……”
今止越說了很多。
鬱驚畫一直安靜傾聽著,緩慢抬手,用指尖了那張小小照片。
人眉眼彎彎,清眼眸像是隔了時空,遙遙向。
這是的媽媽。
說,“媽媽,我是畫畫。”
你的嫿嫿。
……
最後去了周芒墓前。
昨天今止越和周湄過來時點燃的蠟燭,已經燃到了底,火苗微弱又跳躍,在風中搖曳。
花束的雪梨紙出簌簌聲響。
鬱驚畫凝眸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悉的場景。
讓腦海中的記憶緩慢複蘇。
那天,也是今天這樣的大晴天,明,天際湛藍。
斑碎落輕晃。
小團子十分信任喻樊,咕咚一下跪下,在喻樊的聲音中,將小手在地上,額頭結結實實在了手背上。
喻樊說這是的幹媽,是的親人。
還睡著的姐姐。
小團子想了想,站起後,在喻樊躬給拍子上沾染的一點灰塵時,將口袋中的橘子糖拿了出來。
挑了最漂亮的兩顆,放在墓前。
語調純稚,一板一眼認真道,“那我把糖給們吃。”
這是小團子最喜歡的糖了。
想,幹媽和姐姐也一定會喜歡的。
-
今止越已經休過假了,新項目正在進行,他是熬夜趕了進度,才出兩天半的假期。
回去還要一定的時間。
今晚就準備離開了。
晚上是在外麵餐館吃的飯,今止越提起公筷,態度有些小心,“畫畫,我可以給你夾菜嗎?”
低斂眉眼,滿是期待。
鬱驚畫點點頭。
便見今止越鬆了口氣,給夾了一塊話梅小排。
溫聲道,“聽你母親說,你喜歡吃這道菜,這家餐廳是我以前和粥粥來吃過的,說這道菜最好吃,你嚐嚐,喜不喜歡?”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
餐廳還在,但廚師說不定換了幾個。
今止越自己也嚐了嚐,梅子微酸,帶著醬的排骨質很,好吃,卻好像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他眉眼垂斂,有些失落。
卻聽手邊坐著的小姑娘小聲開口,“好吃的,謝謝……”
那聲爸爸。
在齒間轉了轉。
還是沒能吐出。
今止越也不失,他能再一次見到兒,已經覺得上天垂憐。
隻想盡自己所能好好補償。
鬱驚畫願意喊他一聲爸爸,是他有幸,是畫畫心。
鬱驚畫若是不願意喊,他也不在意,隻覺得歉疚。
聽見鬱驚畫說好吃,今止越控製不住了笑,又給夾了兩塊。
“那畫畫多吃些。”
一餐晚飯吃得還算溫馨。
餐後甜品端上來時。
今止越放下筷子,看向謝與,低聲道,“謝家主。”
謝與一直安靜著沒說話,但手上作卻是沒停,剔魚的大刺、剝蝦殼、夾菜,作稔又從容,一看就是平時做習慣了的。
聞言起眼,微微頷首,“您說。”
鬱驚畫拿著一個楊枝甘撻慢吞吞咬著,耳朵悄咪咪豎起。
便聽見今止越語氣低落,“我上的研究任務很重要,鮮能出來,若是進了封閉項目,可能一年半載的連個電話都打不出來。”
他頓了頓,目落在鬱驚畫上,臉上流出明顯的苦。
“還希您能好好照顧畫畫。”
謝與低聲鄭重回道,“當然。”
不用今止越說,他也是一直這麽做的。
今止越便微微笑了笑。
他說喻晝是天才。
但他又何嚐不是。
從選擇了這條路開始,國與家,他就注定要做出取舍、注定了要辜負小家。
這是他無法逃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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