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朝辭的晚膳不是在書房用的。

這對玄妙觀眾人來說，可是個稀罕事——好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就很看見國師大人了，一日三餐也是送去書房。這還是他們難得看見國師大人從書房里走出來。

不過，用完晚膳，又不見了。

小道實在耐不住好奇，在應朝辭慣來住的三清殿外徘徊了一會兒，發現應朝辭只一人從三清殿走出，去了長生殿。

他今天穿了一件元青道袍，介于青與藍之間，領口繡著振翅飛的仙鶴。依然是謫仙般的模樣，可小道莫名到了幾分孤寂與落寞。

……國師大人這樣沒有七六的人，也會有心不佳的時候嗎？

小道懵懂地想著。

應朝辭走進長生殿，殿里安靜空曠，只有供奉的幾尊神像靜穆地肅立著。

他微微垂眸，邁過門檻，從后門走進后院。花架上整整齊齊地擺著盆栽，有的是權貴送的，有的是皇帝命人尋的，都是些可能化妖的名貴植，特意帶上云凌山吸收天地華。

不過，應朝辭一眼便能看出，這些都只是普通的植，只是稀罕了些，卻并無靈氣。

并非只有越名貴的植才越容易化妖，這個過程漫長而復雜，運氣與緣分缺一不可。過去應氏族人可以靠應，只是……許是作孽多了，便遭了天譴，妖怪的數目在減，應氏的能力也大不如從前了。

應朝辭的邊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在看見一朵盛開在藤蔓之中的白小花之后，微微垂眼，似乎想它。

一陣風鉆進他的指尖，霸道又任地退了他的作。

應朝辭回過了頭。

過去頻繁在夢中出現的紅，此刻走出了夢境，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抱著手臂，狹長勾人的眼尾微挑，出些許不滿的緒來。

聲道：“應朝辭。”

“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你就去別的花了？”

應朝辭怔怔地看著。

夢境與現實重疊，化形功，以人類的模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化形功了啊……

顧緋上前幾步，纖細的手指勾住他的袖，將他往自己邊拉了拉，挑眉道：“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化形功了，不需要你用水養著，可以隨意在這里走了，這不是好事嗎？”

應朝辭微微牽起角，目漸漸變得和：“嗯。”

見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他的眼里劃過一抹無奈，淡道：“我沒有它。”

“那是因為我阻止了你，”顧緋毫不客氣地說道，“我是你唯一養的花妖，除了我之外，不準其他的花，知道了嗎？”

應朝辭的目依然有些渙散，似乎在走神。

抱著他的手臂，仰頭看他，紅一張一合，的發幾乎到他的臉，每一個細節，都清晰而真實地提醒著他，這是在現實世界。

“應朝辭？”

顧緋又喊了一聲，鼻尖猝不及防地鉆檀木與梅花的淡淡香氣，那只修長的手越過的頭頂，輕輕了的頭發。

顧緋：“……”

演傻白甜可真累，還要提防被襲擊，唉。

算了，頭就頭，又不是擼的狐貍尾。

指尖傳來如緞般的，應朝辭邊的笑容真實了幾分，然而眼中的墨越來越濃，似是沉沉的黑夜：“我很高興。”

他重復道，“我很高興，恭喜你，緋緋。”

青年的聲音有些抖，他低低地呢喃著的名字，人的心也跟著了幾分。

顧緋仿佛沒有看出他的異樣，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這里就是你住的道觀嗎？帶我去逛逛？”

極為自然地牽住了應朝辭的手，應朝辭了一下，沒有推開，而是輕輕地將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好。”

他溫和道。

*

玄妙觀占地不大，從大門進，三座供奉神像的主殿坐落于中軸線上，其他閣樓宮殿則依山而建，錯落有致。

應朝辭帶著顧緋逛道觀時，鐘叔恰好收了一批京城新寄來的東西，正要送往書房，卻忽然撞上了端著盤子的小道，盤子里放著梅花酪與清茶，似乎也是要送到應朝辭那邊去的。

鐘叔有些疑：“這是國師大人要的？”

應朝辭不重口腹之，連用膳的分量也是把握得恰到好，還從未過宵夜。

小道點點頭：“國外命我送到書房，其他的就沒說了。”

想來他也說不出所以然，鐘叔只有作罷。

道觀本就不是供人游覽的旅游景點，陳設枯燥乏味，顧緋逛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

將的變化盡收眼底，應朝辭道：“要去我的書房看看嗎？”

顧緋欣然點頭：“好啊。”

書房在三清殿，裝飾得極為清雅，木雕花窗，墻壁兩側掛著書畫，書籍整齊地堆放在書架之上，山水隔斷后方，還放著一張塌。

由于已經化形，桌案上的那枝山茶半垂，看起來沒什麼神，花枝微彎，似乎稍不留神就要折斷了。

顧緋這些天都在書房呆著，對這里的擺設早已悉。目逡巡一圈，又落在了那張塌上。

應朝辭有午后小憩的習慣，近日他留在書房的時間漸長，一般會在塌上淺眠。

正想著，應朝辭的聲音從后響起：“我命廚房做了梅花酪，是早晨采下梅花花瓣做的，你想嘗嘗嗎？”

許是頭一回主說這樣的話，他的語氣頗有幾分不自然，臉上有赧，耳垂也著薄薄的。這讓顧緋突然有了興趣，彎了彎，眼里閃爍著狡黠的：“特意給我做的嗎？可這麼多，我一個人吃會不會不太好？”

“……吃不完的話，我也可以一起。”

“那就你先吃好了，”顧緋挑了挑眉，“你不是可以跟我通嗎？先幫我一下這個梅花酪是什麼味道怎麼樣？”

應朝辭眼眸微垂：“好。”

他拿起一塊梅花酪，放在邊輕咬一口，眼前卻忽然一暗。

是湊過來，咬掉了另外一塊梅花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