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耳邊響起一聲清脆,左頰上漫開火辣辣的疼。
他愣了一刻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有些惱怒地盯著:“薛稚,你找死?”
眼中毫無畏懼,漠然睨著他,隨后,一語不發地別過了臉去。
木屋中的燭火燃了一夜,直至天將曉時才被吹滅。
次日,薛稚醒來時,卻已在船上了。
是艘華麗的畫舫,船艙中間也似庭屋敞著,側躺在鋪了毯的甲板上,上裳完好,肩頭蓋了件溫暖的火狐毯。
睜眼便是那倒映著漫天紅楓的水面。云濤煙浪,煙水茫茫,船只悠悠行于水,向北而去。
冬的水面已泛起了白霧,碧波深,有漁人撐桿而過,蒼涼的歌聲隨呼嘯的冬風送來:
“鏡湖三百里,菡萏發荷花。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回舟不待月,歸去越王家……”
回舟不待月,歸去越王家……
仿若滴水墜心間,薛稚心間漫開無邊的蒼涼。
當日許下的與謝郎泛舟湖上不過是妄想,被囚深宮才是的命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螻蟻般無濟于事的掙扎……
這認知令不由得打了個寒,支起子來,冷不丁耳畔又傳來那個悉的聲音:“醒了?”
是桓羨。
他已換了件素衫,墨發披散,玉面俊,曲著一只坐在畔。
似是意料到的驚愕一般,淡笑著解釋:“梔梔不是想泛舟湖上嗎?如何,可還滿意。”
薛稚背上霎時之間爬滿了冷汗,更于一瞬清醒了過來,“你監視我們……”
他微微而笑:“終于學聰明了些。”
“不然,我要怎麼尋到鏡湖來呢?”
姿容清雋,謫仙俊,落在薛稚眼中,卻不啻于面視閻羅,一陣不寒而栗。
只怕是,只怕是早已被他盯上了……
和謝郎卻還傻傻的一路游山玩水,殊不知早已落他的圈套!
對了,謝郎……
環視四周也不見郎君影,薛稚不由張起來:“謝郎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作者有話說:
鏡湖三百里菡萏發荷花句系引用
我盡力了,但還是覺得寫的沖突不怎麼夠嗚嗚嗚。
第45章
字字句句不離謝璟, 他有些不悅,挑挑眉看向輕煙彌漫的水面:“能怎麼樣。”
“帶回建康, 聽候發落。謝璟他拐你, 難道哥哥還要將他奉為座上賓?”
薛稚垂眸看著船艙外的鏡湖水:“哥哥明明知道,不是他拐。是我自己要走,我不喜歡哥哥, 我不想待在哥哥邊。”
“如果哥哥謝郎一汗,我就死給哥哥看。”
自重逢以來便一直嗆他個沒完, 哪還有當初的乖巧,當真是被謝璟帶壞了。桓羨不悅挑眉:“你是在威脅朕?”
“從現在開始, 除了哥哥邊, 你哪里也不許去。”
他話音未落,起便朝湖水中撲, 像一只撲水的雨燕,決絕地頭也未曾回。
當夜夢中的形仿佛再一次于眼前上演, 桓羨暴喝一聲:
“薛稚!”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把人攘進懷中時,腔里的心猶在劇烈跳。
雪漠然, 被他摟在懷間一生氣也沒有, 桓羨生地下語氣:“好了。”
“從前的事,哥哥也有不對的地方, 哥哥向梔梔道歉。”
“從今之后,你活著,他就活著。他會不會刑,取決于你對哥哥的態度, 明白嗎?”
又是這般明晃晃的威脅。薛稚在心間冷笑, 想了想, 卻抬起眸來:“哥哥會這麼好心嗎?上回在吳興,哥哥還曾派人追殺我們……”
“追殺你?我怎麼舍得?”他笑起來,然憶起桓翰當初所報的、在那院子里發現了打斗的痕跡,知曉有人渾水魚,倒也斂容正:“你想想,若是哥哥的人,會愚蠢到讓你們逃走?會容許你走到鏡湖,讓你和他矯地拜天地?”
他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幕額上青筋便突突地跳。若是他再來晚一步,他二人只怕是……
而他來之前呢?伏胤雖替他監視著他們,然他不可能去問這種事。他們棲的那座木屋周遭都是平地,無植被遮掩,也并不能靠近,自也不可能探聽到太親的東西……
桓羨臉鐵青,薛稚卻是愣住。
他沒有騙的必要,難道說,除了他之外,還有別的人刺殺他們嗎?
可那天那人明明可以以為人質,偏偏只攻謝郎,這才讓他們二對一嬴了……
難道,那場刺殺,是有人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讓誤會皇兄?
是錯怪他了?
這念頭僅僅只在腦海中出現一瞬便被否定了。他做過的惡事并不,何差這一件。沒有因之到愧疚的必要。
夜間,二人宿在了會稽郡。
得知天子蒞臨,會稽郡守誠惶誠恐,親自出城十余里將他迎進了布置一新的行宮之中。
薛稚不被允許住在單獨的房間,而是被送到了備給他的那一間寢殿。他去檢視郡府時,便一個人被關在房間中,著窗著天空上已經升起來的月亮。
夜幕降臨,倦鳥歸巢。殿中燒了地龍,熏得整間屋子熱烘烘的。薛稚覺得自己好像也變了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鳥,被關在華麗的金殿中,有些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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