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總以強者自居,將這位弱的公主堂妹視為弱者,打心眼里其實是有些瞧不起的,認為太過弱,實在有墮薛氏的門風。
可那日目睹了那樣弱弱的堂妹以翼蔽在自己前,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從朔州到懷朔,沿途七百多里里路程,隊伍走了五天四夜才到。
懷朔鎮易守難攻,雙方對峙近一月有余,楚軍仍舊未能攻下。們被徑直帶往城中,押赴進驛,還不及從眩暈中清醒,那數日不曾謀面的然宗王便到了。
“去把澡洗了,然后,跟著本王去見姐夫。”
薛稚被幾名侍帶進浴室清洗,給換上然服飾,一頭濃的好青洗凈絞干后也梳作了若干小辮與兩大辮,垂在肩后,額上綴以狼牙與紅寶石編織的額飾妝飾。
上原本破舊的棉服也被扔掉,換上了然族冬日時興的夾襖胡。
這樣一打扮,替梳頭的幾名然侍皆看呆了眼。
果然男人們喜歡漢人子不是沒有原因的。們然子大多皮黝黑、材健碩,而這南邊的漢卻生得細,白得就像山上經年不化的雪一樣,兼又大腰細,連說話的聲音也是糯糯,像極了草原上勾人魂魄的艷鬼。
不過漂亮也沒有用,大王邊已經有阿其若了,雖說這一位比阿其若更漂亮,和也有幾分相似,可大王那樣寵,連打仗也帶在邊,又哪里是只看漂不漂亮呢。
因了楚軍連攻不下,這幾日,雙方都各自偃旗息鼓,暫時休戰。宗走進臨時被開辟做帥府的懷朔郡府時,然主帥賀蘭霆方揮退侍寢的妾室,正于書案前氣定神閑地看著前線發回的戰報。
“姐夫。”
宗過門檻,先喚了他一聲:“猜猜我從朔州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案前男子輕嗤,頭也未抬:“朔州久攻不下、阿爾愕打算退兵的消息?連個子也比不過,被人耍得團團轉,他也真有臉遣你來。”
“錯。”宗輕笑,神認真地豎起三手指,“三只母狐貍,還是三只姿不錯的母狐貍。”
“其中一只,是那朔州薛承的二兒,另一只可就有趣了,自稱是你的表妹呢……”
他還未說完,案前相貌清俊的男子忽然抬起眸來。宗佯作不見,繼續說道:“可我打聽過了,你的那位表妹不是桓楚的公主麼?聽說已經死在了大火里,那一位,分明是薛承家新找回的第三……”
“聽聞,桓楚的那位天子尤其喜薛家第三,曾于鬧市與其共乘一騎。你說,要是我們把這兩個人掛在墻頭上,那桓楚小兒可還敢來攻麼?”他笑晏晏地提議。
賀蘭霆不置可否:“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個好法子,就按你說的去做吧。”
“現在,去把那子帶上來我瞧瞧,看看讓桓楚天子神魂顛倒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
半個時辰后,薛稚被帶往帥府。
青墻黛瓦,古樹森森,即使地塞上,這里的建筑也依舊保留了漢人的樣式,然而院中戍衛的軍士五一不是領左衽、胡服夾襖,令薛稚畏懼的同時,心頭又忍不住涌上幾分鳩占鵲巢的酸。
皇兄還是沒能打下懷朔麼?
聽說,他前些日子出征便是為了收復此城,可然人還好好地駐扎在這里。現在,他又在哪里呢?他會知道已經落他們手里了嗎?
愣怔得太久,冷不防被后的軍士狠狠一推才回過神來,踉蹌跌房中。
室已經坐了兩個男子,一個是宗,另一人,烏發雪裘,神俊朗,只來得及了一眼便倉促低下頭去。
賀蘭霆卻是自進來始便一錯不錯地看著那張花容月貌的臉,眼中出幾分恍如隔世的怔然。
這一雙宜喜宜嗔、清波流漾的眼……還真是……像極了啊……
宗將他的恍惚看在眼里,適時告退:“那小弟便不打擾姐夫認親了。”
說著,便笑著走了走去,甚至細心地替二人將門帶上。
他原先便注意到了,這漢長得與姐夫最寵的小妾阿其若有幾分相似,是以就算不相信薛氏的話,也一樣把送了來。
門扉吱呀一聲,隔斷原先投屋的天,室一瞬幽暗許多。賀蘭霆起走近幾步,高大的影遮蔽前影,下意識地一,倉促抬起頭來,就此與他對上了視線。
“你是誰?”他問。
“妾,妾名薛稚……”察覺到那一道落在自己上的目熾烈而幽深,的頭埋得更低,“妾的母親,是出賀蘭氏的王,賀蘭語,是大王的族人。”
“賀蘭語?”
這倒的確是的名字,不過,僅憑這一張有五分相似的臉和這個名字,他也不能全然相信。
“你說你是孤的表妹,可有何證據?”
“我……”薛稚輕輕一噎。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對于母親的過往,一無所知。
母親,也沒有留給任何可以作為憑證的東西。
只能囁嚅著出聲:“我會唱《賀蘭雪》算嗎?我小時候,母親常常唱這首歌哄我睡……我還知道,最的花是梔子,因為這是同我父親的定之……”
說著,當真尋著記憶里的曲調輕輕哼唱起來。未出幾句卻被賀蘭霆疾言打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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