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客廳,程父對程京宴說:“你媽很不滿意你的婚事,昨晚讓你回家,你不回,今天還帶了與來,你是心要氣你媽嗎?”
程京宴喝了口水:“早晚都是要見的。”
程父對程京宴娶誰為妻似乎沒有什麼看法,只道:“與單獨去見你媽,不怕吃虧?”
程京宴漂亮的手指點了點水杯玻璃壁,際泛開弧度,卻并不這麼覺得。
能讓林與吃虧的人,屈指可數。
……
林與推開門,就看到程夫人和程迢迢坐在茶桌前,程迢迢先跟打招呼:“與。”
林與頓時安心了不,有程迢迢在,程夫人應該不會太為難。
“伯母,大姐。”
程迢迢笑說:“你跟京宴都領證了,怎麼還伯母?應該改口喊媽了。”
林與看了程夫人一眼,程夫人神淡淡,沒有附和程迢迢的話,也就不自作多了。
微笑:“我才聽說大姐懷孕了,難怪上次去打高爾夫,你都沒下場,今天不知道你也在,沒把祝賀的禮帶來,只能下次再給你了。”
程迢迢莞爾:“是京宴跟你說的吧?我還不滿三個月,也還沒有對外公開,知道的只有我們家人。”
程夫人開口:“知道自己還未滿三個月,就別那麼辛苦。與,你來替迢迢的位置,沏一壺茶吧。”
“是。”林與恭敬地走過去,程迢迢起,將位置讓給。
這里是程夫人的茶室,裝潢擺設十分古古香,連窗戶也用了鏤空雕花的木窗,泡茶用的水,亦是用紅泥火爐煨起來的。
程迢迢閑聊:“與最近工作忙嗎?”
“還可以,會比一開始忙些。”
林與看了一眼茶盤,們還沒開始,茶葉都還沒下,擺出來的茶有很多不認識的,看向程夫人,程夫人神端雅莊重,很不可親,只好自己半猜半試作起來。
br> 先用茶匙,從茶葉罐里舀了茶葉,放汝窯瓷蓋碗里,然后用隔熱布,墊著水壺的把手拎起來,滾燙的熱水注蓋碗中,茶香立刻彌漫開來。
程迢迢輕聲嘆氣:“許家對你做的那些事,實在是委屈你了,不過還好,都過去了,以后向前看,別太放不下,為難自己。”
林與自然也知道做做表面的功夫:“應該是我道歉,只顧著自己出氣,沒有考慮周全,害程家也丟臉。”
程迢迢搖頭道:“總之程家已經和許家取消婚約,以后也沒關系了。”
林與抬頭還想再說什麼,程夫人就淡淡道:“專心泡茶。”
林與只好閉了。
蓋碗不像茶壺,自帶把手,蓋碗要用拇指按著蓋子,同時用食指扶著碗底,將蓋碗端起來,傾斜著,倒三個茶杯中,因為剛好三杯,所以蓋碗也“三才杯”。
這是汕工夫茶,國最負盛名的茶道,可以說是蜚聲四海,日本的煎茶道和臺灣的泡茶道,其實都胎于汕工夫茶道。
林與見別人泡過,但自己沒試過,手指剛到蓋碗,就覺得十分滾燙,有點下不去手。
程迢迢想幫:“還是我來吧。”
程夫人不準:“讓自己做,都當人家的兒媳婦了,總不能連茶都不會泡,這樣逢年過節,家里來親朋好友,要怎麼以主人的份招待?”
程夫人都這麼說了,林與也只好忍著燙手,將蓋碗端起來,將茶水分茶杯,倒到第三個茶杯時,的手指被茶水燙到,本能地回手。
這一,整個蓋碗打翻,茶葉灑出,小部分落茶杯,
大部分灑在茶盤上,頓時一片狼藉。
程夫人蹙眉:“還不快收拾,何統。”
林與顧不得多想,連忙將蓋碗扶好,上手將茶葉撿回蓋碗,程夫人扶額:“你覺得你怎麼做以后,這茶還能喝嗎?”
“……”林與不知所措,而程夫人看著是很不高興了。
程迢迢連忙圓場:“與沒泡過工夫茶,不會也正常,我以后會教的。”
又對林與說,“我現在懷孕,待在在家沒事做,與你工作要是不忙,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教你。”
林與對激一笑。
程夫人皺著眉,沉著臉,親自手,將蓋碗里的茶葉全部倒進垃圾桶,又用茶夾清理干凈茶盤上的茶葉,連同那三杯茶也一起倒了。
“對你們來說,這些東西,都是從小耳濡目染,從日常生活中點滴汲取來,刻在骨子里的東西,無需刻意演示,就能像吃飯喝水那樣自然地作出來。”
重新加茶葉,拎起水壺,“但對有些人來說,就需要勉強自己,花時間花力地去學習、模仿、照搬,就算最后真的學會了,也還是跟你們不一樣,這就是出的差距。”
林與當然聽得出來,程夫人是在敲打。
程夫人氣質淡漠,平時喜歡穿旗袍,今天也是一件深藍的宋錦旗袍,服上繡著杏葉,大方得,手腕的玉鐲和名貴的汝窯茶相得映彰,那種渾然天的優雅,就像說的,是從骨子里出來的。
“工夫茶要‘高沖低斟’,所謂高沖,意思就是,注水的時候要離茶面一段距離,水要沿著蓋碗邊緣加,不能從中間下水,那樣會沖破茶膽,破壞茶葉的味道。”
程夫人邊說邊做,演示給林與看,茶葉慢慢舒展,釋放出一淡而悠長的香味,確實比林
與泡的要好聞。
“對工夫茶來說,第一泡茶沒沖好,之后的茶味都會影響,看好,斟茶是這樣做。”程夫人也是用拇指和食指端起蓋碗,但卻好像一點都不覺得燙。
先在茶盤上倒掉一點兒,然后再來回走過三個茶杯。
“這‘關公巡城’,斟茶要依次、轉、注茶杯,直到茶八分滿為止,不能倒完一杯才去倒另一杯,那樣出來的三杯茶不均,不好看。當然,也不能倒太滿,這是規矩,‘酒要滿,茶要半’,懂了嗎?”
林與看得很認真:“懂了,但您為什麼不覺得燙呢?這有什麼竅門嗎?”
程夫人一派雍容:“沒有什麼竅門。”
“所以您也覺得燙?只是您能忍住?”林與不疑問,“為什麼不換那種帶把的茶壺?”
程夫人眼皮一抬,程迢迢忙按住林與,讓別說了,再說就冒犯了:“這是茶道。”
林與上不敢說什麼,心下還是忍不住腹誹,難怪說茶道和禪道,都能磨煉心,原本還不太理解,現在倒是懂了——就是都很“吃苦”。
程夫人端起一杯茶,在鼻尖嗅了嗅,抿了一小口,清且淡地開口:“你知道,太太們日常聚在一起,都會聊些什麼?”
林與搖頭。
程夫人將茶喝完,手中轉著茶杯,慢聲道:“會品著茶,聊聊山,談談水,話題遞得差不多了,便讓古董行的人,把新到的好東西拿來,那是名家字畫,絕世珍品,不會在市面上流通,必須份夠格才看得到的東西,你必須要懂,別人問你的看法的時候,你一定要接上話。”
林與默了默,然后直白道:“我不懂古董,也不懂字畫。”
程夫人驀地將茶杯放下:“所以我早就說過,你不合適當程家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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