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太子這番話一出來，大殿里還是靜了一靜。

帝后一路扶持過來，彼此深意重，就算是立國后也納了幾個嬪妃，可是一來皇帝只是前往例行公事，二來國事重，沒有多力前往后宮。所以只有初初幾年皇后生下太子與三皇子，后來皇帝忙于應付大月之戰，加上年齡也大了，就再也沒有皇嗣誕生。

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有兩個嫡出的皇子支撐江山，已經足夠。哪怕三皇子弱，太子卻十分健康，并且還有了皇孫，這是能讓大周朝堂到心安的。

可是當太子犯上了弒兄之罪，并且要因此被廢——

太子廢了，他的子嗣自然不可能接替上來，那接替的就只剩下三皇子。

可三皇子時一場大病之后，便纏纏綿綿一直到如今。

按例年滿十五就當娶妻納妃開枝散葉的他，如今十八了才堪堪準備議婚。

關鍵是據長年專門替他診病的太醫說，即便是議了婚，了親，何時能圓房生子都不好說。

大家上不說，可心里都明白，皇帝這子拖不了多年的，三皇子能扛得起百廢待興的大周來嗎？

他若三天兩頭地病倒，能鎮得住滿朝文武嗎？

最親的旁支榮王府也已經倒了，他若遲遲誕不下子嗣，連從宗室之中過繼皇儲都問題！

國家王法需要尊重維護，可皇位傳承也是半點不能出子，就是在朝的這些功臣們，也看不得當年君臣一心嘔心泣建立的功業啊！

太子這番話，是十足的有恃無恐了。

當先怒不可遏的是皇后，抬手一拂，手畔茶盅飛落于太子腳下：“逆子！你這是在恐嚇我們嗎？

“算盤打得如此明白，想必你早已經過了深思慮！我與你父皇從來不是甘心人脅迫之人！就算你是你我親生親養的，那又如何？你就篤定大周非你不可？！”

原先旁側的都史和大理寺卿還顧忌著皇后婦道人家，會存著一二心，況且這位也是天下人所敬仰的皇后，事出突然，就算是心有惻然，也能理解，故而他們不忍出聲。

此時聽得皇后表了態，都史便忍不住了，他走出來道：“太子先是對皇上言行無狀，后人誣告朝中功臣，如此，拋開皇長子被害一案不談，就憑你這番言論，也不配儲君份！

“皇上！臣贊先將太子押宮，查明真明之后，如果太子弒兄之罪無誤，便立行廢黜！”

大理寺卿也出列：“皇上娘娘英明！太子罔顧人倫，知法犯法，當以嚴懲！”

二臣聲音一道重過一道，與此同時侍衛聽到了皇后的傳喚，也已經進來了！

帝后聯手創業，當然不是甘于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太子這番話雖然中了大家痛，但是此舉未免急切，皇權到底還掌握在皇帝手上，太子縱然已經有了防備，要想就此反制皇帝，還是難以做到。

徐胤看了這半日，這時搶在侍衛之前提袍跪倒在了帝后面前：“啟稟皇上，太子殿下雖說有嫌疑，但當下事實并未明朗，倉促廢儲，會引起天下不安，還請皇上三思！”

皇帝將怒目轉到他上：“你還敢上來？”

徐胤抬起頭來：“臣不明皇上此言何意，還請皇上明示。”

皇帝道：“六年前榮王父子殺害皇長子，你從中充當了什麼角？你參與了什麼？

“皇長子遇害之后三日，也就是八月十六的夜里，你干了些什麼？你的未婚妻、國大將軍梁欽的妹妹梁寧是怎麼死的？

“數日之前榮王妃又是怎麼死的？”

徐胤回應道：“皇上明查！以上這些與臣毫無相干！臣一直兢兢業業為國為民，從未有逾矩之舉，還請皇上切莫了人挑撥！”

“人？”皇帝抻，“你是指誰？”

徐胤一臉正：“皇上！臣雖然不知裴將軍此番到底是想做什麼，可聽他方才與章家父子的那番話也聽出來些許，想來是裴將軍查得了榮王父子謀殺皇長子的一些線索，接而上告了皇上。可是皇上，就算榮王父子暗殺了皇長子，也不能證明這些罪行與他人有關，更不能證明這不是榮王父子自己起了殺心，就算裴將軍遞了這樣一封信，正如殿下所說，信也是可以偽造的，眼下沒有人證在此，誰能證明殿下參與其中？更別提裴將軍竟然還誣告臣，給臣扣了那麼多頂帽子！

“臣知裴將軍平定西北有功，可他如此行徑，難當大英雄之名！他為重臣卻挑撥皇上與殿下父子份，其意何為？究竟是想要替皇長大冤，想要破解六年前的疑案，還是不滿足于皇上給出的封賞，在借題發揮，妄圖搖江山？

“皇上！皇后娘娘！榮王父子死得這般及時，會不會是裴瞻提前下套堵住榮王父子的，以便他能在皇上面前顛倒黑白口噴人，猶未可知啊！

“他裴瞻今日能借皇上娘娘之手廢掉皇儲，來日便能一手遮天把持朝政，將來生出篡奪江山的野心便不是不可能了！”

如果不是深知徐胤面皮之下的底細，裴瞻簡直要對他唱得這出戲而信以為真！

這哪里是背著兩條人命的兇手？

這不是赤膽忠心的忠臣在死諫？

裴瞻深著他，并不在乎他如何聲并茂，只開始思考盤旋在他與傅真腦子里已久的問題，徐胤究竟想干什麼？

鐵英所猜測的如果都是真的，徐胤作為當年野心想當大月王的翼王之后，他稟承其祖父之愿，那他想搞垮大周也是說得通的，太子失德，就算是當了皇帝也得不了民心，把柄在徐胤手上，將來他時機將這一切抖落出來，太子皇位必定坐不穩當，當時他再暗中作一番，借大周兵力收復大月，再自己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關鍵是徐胤并不蠢，眼下證據都擺在了皇帝面前，縱使帝后不殺太子，疑心也埋下了，親手打下江山的開國皇帝怎麼會甘心把好不容易打來的江山給一個如此涼薄又心狠手辣之人？無論他們這戲怎麼唱，太子肯定是做不了。

而且徐胤必然也已猜到鐵英落在他手上了，他若夠機警的話，潭州那邊他也應該提防，在眼下幾乎穩拿他們二人的況下，他竟然還堅定地站在太子邊，進宮之前他不忙著找機會逃走，為何反而還進了宮來？

他總不會認為自己這種況下還能幫助太子坐穩儲位，而且他自己的還能保得住吧？

再退一萬步而言，徐賊投靠太子的行徑若為完其祖野心，在他大月人份被揭穿之后，太子又焉能容得下他？太子雖然夠毒，但也不會白白放著個敵國皇嗣在邊，他本就不會容得徐胤能走到實現野心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