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說的是什麽話,”鄭玉磬顧盼間眼波流,甚至還反握住了他的手,苦一笑,輕輕道:“過去的一切早便過去了,隻是從前的習慣,我原以為你早便將他殺了,沒想到還留他的命到如今,頗有幾分吃驚。”
“我如今這樣,不看開又如何能行,不過我倒是想知道,皇帝,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低了聲音與他竊竊私語,難以置信中著笑意:“不是恨得他要死,居然還會給他封?”
是真的不敢相信,玉階之下站著的居然當真是自己曾經的夫君,蕭明稷居然會留下他的命,而不是借上皇的手殺了他,實在是人吃驚。
蕭明稷已經習慣了每回那般木訥無趣的順從又或者令人更加發怒的反抗,鄭玉磬那驚喜一瞬之後的釋然與平靜反而出乎他的意料,他慢慢鬆開了鄭玉磬的手,甚至還輕拍了拍。
肯這樣,無疑是極好的。
“好了音音,這有什麽好笑的,等朕回去再和你說。”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事或許有些不符合常人所想,但是當他聽見鄭玉磬似乎是出自真心地覺得好笑時,他反而到了一些染,一點也不生氣,甚至也有了些真心的笑意,“你怎麽這樣,在人前一點麵子也不知道給朕留?”
皇帝與太後說笑了片
刻,便去詢問秦君宜一路上的風土人與城裏的事。
蕭明稷對政局掌控極強,對自己的舊部在政事上嚴厲,平日裏卻偏心,他詢問得極為仔細,且一邊問一邊留心鄭玉磬的神,然而秦君宜坐在帝王下首,也是對答如流,毫不怯,顯然是竹在,也不擔心皇帝會有所盤問。
鄭玉磬在皇帝談論政事的時候自然是閉口不言,隻是似乎無聊得,隻能垂首呆呆看著自己裳的繡紋,似乎想研究明白那是怎麽織的,隻是偶爾留神到皇帝的目,無奈地將頭側到另一邊去。
秦君宜這些年於上淡泊,反而更多了些滄桑曆練,更不曾失禮去看太後,人放心得很。
如今這場安排的結果雖然說是讓人滿意,但是反而顯得天子太刻意了一些。
聽得到秦君宜的聲音,明明心激,但是卻不敢抬頭看他一眼,生怕那一眼就已經人肝腸寸斷,就再也裝不下去了。
仿佛是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而坐在底下的那人,平視玉階,麵對帝王侃侃而談的神態自若之下,卻並不比好上半分。
他明明知道,他們兩個已經不再是夫妻了,然而見金裝玉裹,卻憔悴如斯,心中的怒氣幾乎不可遏製。
貴妃被重新送到道觀裏麵,其中細節,他隔了一個月也便知道了,便是送信來的周王府下人有心瞞,他大致也能推斷得八|
|九不離十。
而音音所生的那個孩子……他每每午夜夢回,都生出過不敢說出口的妄想。
他們父子從他的邊把他的妻子奪走,譏諷他沒有資格得到如此麗的解語花,然而卻也沒有真心對待過鄭玉磬,反而日漸憔悴。
鄭玉磬在一旁聽著,已經聽出來了些端倪,並不蠢笨,從前上皇甚至教過這些,怕孤兒寡母遭人欺負糊弄,卻隻能幹著急。
的丈夫,在城、或者說是在如今皇帝的邊親信中,已經占有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後來蕭明稷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突厥可汗長子的事上,而在這其中,秦君宜似乎參與得也不算。
前的侍躬進來,稟報太後邊的宮人已經領了秦王過來了。
秦王今日穿了一正式些的小朝服,後有侍跟隨,托盤上擺放的是沉甸甸的謝師禮,他向皇兄與母後行了禮,而後等待人介紹在他麵前坐著的這位穿紫袍的秦侍中。
“明弘,快過來,這位是你的新老師,也是你皇兄新下旨晉封的秦侍中。”
鄭玉磬竭力和了音,先是看了一眼蕭明稷,而後得他同意才從坐榻起,拽起蕭明弘的手,溫言對秦君宜道:“這是你皇兄的一番苦心,一會兒你再拜一拜聖人,記住了嗎?”
蕭明稷平素雖然不喜歡花太多的心思在蕭明弘上的,可是明麵上依舊十分厚待這個唯一的弟弟
,並且鄭玉磬在大麵上能夠以他為先,那就已經足夠了,也同樣溫和地與蕭明弘道:“元柏看起來近來又胖了許多,可見清寧宮的廚子伺候用心。”
秦君宜定定看著那個孩子,了這位皇子半禮,側回避,或許是他的錯覺,那個孩子的眉眼雖然與鄭玉磬十分相似……但是約約,又能看出些他的廓。
或許這不過是妄念,恐怕連如今的太後自己都說不清楚,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子嗣。
隻是當著皇帝的麵,秦君宜便是心中有千般思量,也隻好考問些正常的課業,他本人便俊秀年輕,說出來的話自然與竇侍中那樣古板剛正的老學究不同。
加之存了的心思,對待這樣一個小孩子,便是不用提前備課,也格外存了寬容的心思,將幾段文字剖析得通俗易懂,深淺出。
元柏本來是得過寧越的囑咐,不必對新的老師抱有太多的期待,然而當他和這位秦侍中見麵說話以後,便覺得他實在是閱曆富,又學識寬廣,即便是稍微病弱一些,說久了便要停下來歇一歇,可是仰頭看著他那張臉,他莫名就覺得很是親近。
最後還是蕭明稷瞧著這逐漸溫馨起來的畫麵略有些不悅,與鄭玉磬說笑道:“太後若是無事,不妨先回長信宮去瞧一瞧可還稱心如意,朕與秦侍中尚且有話要說。”
回去的路上,元柏還有些未褪的興,他本來就年紀
小,近來又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今日突然上那麽一位合心意的老師,心裏歡喜得不行,話多得像是一隻麻雀,和阿娘又重複了一遍今日發生的事。
鄭玉磬瞧著他這般快活,心中百味雜,隻是為他平兒梳不髻的碎發,雖說眼中依舊常含淚水,可眼神裏除了憂愁,難得明亮了許多。
從未奢求過這樣一天,原本慘死的郎君竟然能親眼看見他們兩人的骨,隻是有蕭明稷在側,縱使是有滿腹的話語,也沒有辦法將真心話付。
“阿娘也為我高興嗎?”
鄭玉磬點了點頭,心裏存了許多疑問,可是如今充盈心的卻更多是與故人重逢的喜悅與一些大逆不道的念頭,暫且將那些愁思衝淡了,含笑道:“自然如此,元柏高興,阿娘也高興。”
元柏坐在阿娘半臥床榻的側邊,見到寧掌事的神並不算好,想到阿娘的境,忽然又歎了一口氣,像是個小大人似的說道:“可是阿娘,我不能同秦侍中好好學的。”
那位皇兄與他的阿爺幾乎是兩個極端反例,自己好好學,就會那位皇兄不痛快,他不痛快,阿娘與自己都不得開心。
長信宮經過心布置,隻剩下了一點尾沒有收,但是明麵上他們同上皇住在了一起,可是私底下還是不能相見,林軍班值守,不允許太後越界,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察到不對。
然而鄭
玉磬雖說聽他這般懂事的時候麵上略帶了些憂愁,可是末了卻莞爾一笑,“你想學就學吧,秦侍中是良師,不必有所顧忌,隻怕你學的不好,反倒可能惹他生氣。”
心中似乎有一塊大石頭即將落地,不過這鬆懈的前一瞬,卻又生出無數個瘋狂的念頭,那些念頭本來已經再無可能,但是在見到郎君之後,又如雨後春筍一般生長萌芽,平添了一新的力量,一掃原本的行將就木。
“真的嗎,阿娘?”元柏有些喜出外,出自己的胖乎乎的小手去勾頸項,伏在鄭玉磬的懷裏待了一會兒,而後卻又有些疑地抬頭:“阿娘為什麽這般篤定,難道您與秦侍中之前認識麽?”
“元柏聽說過什麽是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嗎?”鄭玉磬聞言遲疑片刻,卻避而不答,手去探他頸後溫度,“阿娘隻是有一種直覺,覺得秦侍中或許該是一個素日溫和的男子,說不定比你阿爺待你還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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