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握拳抵在上,低低一咳,嬉皮笑臉道:“師姐,求你件事可好?”
“喲,這可難得。我何德何能,擔當得起你一個‘求’字?”師忘將篩子置于木架上,素手撥了撥草藥,垂眼道,“說罷,你又惹什麼禍了?”
“并非惹禍,而是一點閨房煩惱。”裴敏支吾了半晌,方道,“我記得藥王著有《千金要方》,最擅解婦科、小兒疑難之癥,師姐是藥王徒孫,想必也頗有建樹……”
“有話直說。”
“我想求個避子的方法。”
“……”師忘手一頓,緩緩皺起眉頭,一雙秋水目定定地向裴敏,“你說什麼?避子?避誰的子?”
“還能有誰?”裴敏一點愧也無,依舊笑道,“好師姐,你也不想這麼早做大姨不是?就給我個方子應急罷,再晚就來不及啦。”
“賀蘭慎?”師忘慍怒道,“他人呢?為何這種事讓你一個人前來?”
裴敏忙替他開解道:“他臉皮薄,本不懂這些,是我讓他回去的。”
這倒是實話,賀蘭慎竇初開,對于、事的了解唯有半本避火圖,哪里懂得這些細枝末節?
還是要慢慢教才行。
裴敏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將他帶來,好好聽訓。”
師忘怒不可遏:“你還要有‘下次’?”
裴敏乖乖閉了,鼻尖嘿嘿直笑。
理好私事,裴敏宮了一趟。
武后剛從朝會上回來,面不太好,接過裴敏遞來的箋一瞧,怒意越發威嚴:“好一個‘一片火,兩片火,緋小兒當殿坐’!裴炎這是想自立為王?”
這句謠合起來便是‘裴炎’二字,裴炎當殿坐,可不就是要反麼?
再看他寫給揚州徐敬業的‘青鵝’二字,‘青’字拆開為‘十二月’,‘鵝’拆開則是‘我自與’,意思便是裴炎會在十二月于長安起義,與徐敬業里應外合攻占都城。
武后心思狠辣縝,裴敏能猜到的,自然也能猜到。
武后將箋狠狠一擲,怒聲道:“傳我旨意,裴炎私通黨,意謀反,罪不可赦!即刻打死牢,夷滅三族,不得有誤!”
一旁,上氏領命,匆匆鋪紙研墨,寫下詔書。
“裴敏!”
“臣在。”
武后道:“李孝逸領三十萬大軍南下平叛,至今未有建樹,著你領凈蓮司前往揚州督戰,若有消極應戰或有意投靠黨者,殺無赦!”
既是派出了凈蓮司,則此戰只許勝不許敗,其中危險及力可想而知。
裴敏目一沉,應道:“臣,領天后旨意。”
回到凈蓮司,朱雀已得了消息,猶豫半晌,還是低聲問道:“裴司使,可要通知賀蘭大人?畢竟有他的助力,我們的勝算會更多些。”
裴敏想也不想道:“不必,誰也不許驚他。”
朱雀囁嚅道:“可是,若他此戰建功,天后興許就準了二位大人的婚事……”
裴敏立于階前,打斷他:“朱雀,我們此行要面對的不是突厥人,而是揚州叛黨。他們中間有我們的親人、朋友,流著和我們一樣的,賀蘭慎的刀不應該對著自己人……他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我有什麼理由再將他拉這場的地獄深淵中?”
能猜到賀蘭慎得知南下平會是何表,震驚,或許還有憤怒……不管如何,待回來再向他請罪。
他那麼好哄,定不會氣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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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理寺的牢獄還是這般幽暗冷, 如同黑的沼澤, 吞噬了無數有罪的、無辜的吏命。
裴敏對于此并不陌生,此時踏著一片夜站在地牢口,心境已是與以往大不相同。
卿陳若鴻提著一盞紙燈籠,一手負在后,搖晃的燈影略在他眼中,忽明忽暗, 漠然道:“如今朝中人人自危, 大理寺已如凈蓮司一般了虎狼之地, 眾人避之不及,裴司使來此閑逛, 當心沾了晦氣。”
這麼多年了, 陳若鴻這張還是這般不討喜。
裴敏笑得漫不經心, 毫不謙虛地說:“裴某命得很,且若論晦氣,誰能比得過我這萬惡之首?還要煩請陳卿給個面子,開一開牢門,容裴某下去見個‘老朋友’。”
陳若鴻眉一沉,到底沒說什麼, 淡然吩咐獄丞道:“開門。”
沿著曲折的石階往下,火把的芒越發晦暗縹緲起來,森森一片鬼氣。斑駁的墻上噴濺著暗的漬,間或能看到幾條拖曳犯人時指甲摳下的新鮮抓痕,步履悠閑, 若閑庭漫步,在某間牢獄前駐足,隔著柵欄打量里頭一囚的裴炎。
到底是一朝宰相,即便陷囹圄,也不曾刑或是到苛待,只是囚單薄了些,顯得的軀愈發嶙峋清瘦。
這樣一個看似滿正氣之人,誰能想到他就是誣告裴氏一族、陷害裴行儉的真兇呢?
大概是不適應火把的線,裴炎瞇了瞇眼,見到裴敏,他又冷嗤一聲閉目,竭力著瘦削的子傲氣道:“妖婦走狗,你來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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