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讓將人抱到小廳,兩人在飯桌前并排坐下,姜毓寧的鐲子褪下擱在桌面上,沈讓講道:“這是蓮花游魚,這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可這是八個字呀?”
姜毓寧不識字,卻會數數,的名字分明只有三個字。
“鐘靈毓秀、福壽康寧。”
沈讓輕聲念道,卻見姜毓寧仍是茫然不解,便問:“在家中,你沒習過字?”
姜毓寧搖搖頭。
沈讓有些奇怪,大鄴朝重文輕武,世家子有不通文墨的,四五歲就進了學堂,小姑娘好歹出侯府,怎麼連字都不識得?
姜毓寧說:“姐姐們說,我太笨了,跟不上們,所以后來伯母就不讓我去學堂了。”
沈讓知道,姜毓寧在家里行四,上面還有三個堂姐,都是長房嫡出。
年歲都不很大,刻薄人的功夫倒是厲害。
這世上又有幾個早慧神,五六歲的年紀,能看出什麼愚蠢聰明。
沈讓冷嗤一聲,替將鐲子重新戴好,決定道,“改日哥哥替你找個先生,讓他只教你一個人,就不用怕學得慢了。”
讀書明事知禮,這學是一定要上的。
沈讓將小姑娘念書的事放在了心上,用完膳回到書房,立刻將樊肅了來。
“你這兩日回上京一趟,給那小丫頭找個啟蒙先生來。”
樊肅一向是沈讓最得力的手下,他本以為殿下找他是有要事,不想是這等小事。
他看著沈讓一副十分鄭重的模樣,不由得想,殿下這哥哥做的,越來越像爹了。
第11章 寧寧
11.
沈讓態度認真,樊肅也不敢敷衍,沒出三天就給姜毓寧請來了一位夫子,姓周,善詩文,一筆楷書更是寫得極好。
沈讓仔細問過之后,就人帶直接去見姜毓寧,他近來要忙離京之事,騰不出時間去看。
甚至沒怎麼回聽風小筑。
姜毓寧雖黏人,卻也懂事,跟著夫子乖乖習字。
先前沈讓人在聽風小筑收拾出來的書房,自己沒用上,先給小姑娘用了。
竹葉和竹苓知道姑娘要開始讀書習字,特地從庫房里找出幾套上佳筆墨紙硯,給堆出很有文化的模樣。
但實際上,姜毓寧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好在周夫子在來之前,就知道日后要教的這位姑娘是個什麼水平,只在心里腹誹了幾句生慣養。
一個月后,日子正式步盛夏,姜毓寧每日衫漸薄,書房里也擺上了消暑納涼的冰鑒。
六月初一。
大鄴的五萬大軍從京西大營出發,沈讓作為副將,跟著大將軍莊河一起,隨軍同行,赴往最北的平州府。
大鄴和烏骨烈的邊界本是燕馳山,幾百年前,一支自稱北燕的游牧民族,四遷徙流浪,到了燕馳山腳下,后被大鄴收服,之后就歸到了平州管轄。
十五年前,北燕出了一個名武托的勇士,他帶著余下的北燕舊部從平州離,自立為王,并且強占了燕馳草原,生生在大鄴和烏骨烈之間撕開了一個口子。
燕馳山易守難攻,幾乎將整個草原圈在中間,是北燕合族天然的保護傘,但也正是因為地形閉塞,北燕窮且落后,日常所用多半靠搶。
這次烏骨烈王位更迭,局勢不穩,北燕趁機到烏骨烈王城殺燒搶掠,無惡不作。
大鄴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替烏骨烈新王剿平北燕匪患,若是可以,再收回燕馳山。
那畢竟是大鄴的領土。
任何一個領兵守土的將軍,都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這一仗直接打到了冬天,北境雪大如斗,遼闊的草原被蓋上厚厚銀被,凍死了無數牛羊。
北燕沒了食,燕馳山各個出口又被封死,眼看就是窮途末路,軍心搖。
莊河和沈讓拖著戰線,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二月初,大雪落。
大鄴的主帥營帳里,著山文甲的沈讓和莊河并肩立在懸掛的輿圖前。
莊河四十多歲的年紀,凌厲的鷹目鎖在最北端,“派過去的探子已經鬧起來了,現在北燕的大多數人手都在那邊,你帶人趁進去,可有把握?”
沈讓知道,這是他們最好的時機。
這半年來,他又長高了些許,年姿如拔青松,沈讓堅定道:“定不負將軍所托。”
然而,當晚他沒能出兵。
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連夜抵達軍營,嚴令莊河撤軍回城。
沈讓半跪著接旨,一手按在腰間佩劍上,因為極力控制而不自覺的發抖。
莊河不聲地擋在他的跟前,恭敬伏首,“臣接旨。”
沈讓斂起眸中緒,“兒臣領旨。”
等傳旨的大太監退出去后,沈讓站起,看向莊河,淡淡道:“將軍好像并不意外,你早知道這兵出不?”
莊河將圣旨隨意扔到桌上,反問:“燕馳山雖說易守難攻,可北燕兵馬之又,你以為為何這十幾年都收不回來?”
沈讓沒有答。
莊河自顧自回答,“因為北燕一滅,下一個就到烏骨烈,所以,每當我們要進一步出兵的時候,烏骨烈都會向大鄴一大筆歲幣。如今大鄴正是缺錢的時候,你覺得朝廷會怎麼選?”
沈讓靜默良久,倏地拔出腰間佩劍,劍尖抵到后懸掛的輿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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