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頭一天來花溪村就得了個好彩頭,兒子兒又跟他格外親厚,除了憂心濮縱的手指,旁的那些糟心事,好像一夕之間就放下了。
當日就差人回太平園,取來一套頭面,用一個鎏金嵌玉的首飾盒子裝著,一并送到長門。
馮蘊打開盒子,雙眼當即一亮。
出自世家,上輩子還做過南齊皇后,不是沒有見過好東西的人,可還是被這一套頭面的貴得驚住了。
“大長公主可真舍得出手……”
小滿也是驚訝得合不攏,“我的個天爺,好……這得值多錢……啊不,這得值多個小滿?”
馮蘊瞥一眼,放回去,“收起來吧。”
小滿喜滋滋應下,手過去又了一遍,這才抱著盒子放庫房。
馮蘊尚不知濮縱的“胎換骨”,了這麼重的禮,當然得有所回應。
所以,第二天早上,便讓徐嫂子帶著一群仆役去了濮漪的莊子,除了送上自家莊子里種的新鮮的瓜果蔬菜,還特地把濮漪院子周圍的閑地,都種上了菜苗……
大長公主自小晉宮長大,沒有莊子上生活的經歷,起初是有些排斥的,濮漪把莊子都修好了,一次都沒有來過。
豈料住下來才覺得這仿若一個全新的世界。
新建的宅子比想象的更干凈整潔,就連起初最擔心的蚊蟲鼠蟻和如廁不便,都有很好的解決……
濮漪看母親滿意,自己也驕傲。
“弄得不錯吧。這些啊,全是阿蘊的設計。”
大長公主聽完兒的訴說,訝異片刻,對馮蘊更是刮目相看,“此了得,你多同走走,也是好的。”
又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扭頭
“你跟那個溫將軍,如何了?”
濮漪一聽這話臉就沉了下來。
“我一廂愿的事,阿母就別再提了。讓人嚼那些舌,沒得壞了人家溫將軍的名聲。”
大長公主看一眼,換上笑容。
“好好好,不說,你陪我去村子里轉轉。”
在村子里,隨可以聽到人們對馮蘊的贊譽。
一個子可以做到這般,大長公主不覺得
驚奇,不可思議。
為一個手執權柄的大長公主,其實在裴獗先斬后奏并州娶妻,和李宗訓三番五次的斗法時,就派人調查過馮十二娘。
可以說,在安渡郡被獻給裴獗以前,除了姿過人,并沒有什麼特別出挑的地方,甚至有人說為人木訥愚鈍,配不上蕭三郎。
馮十二娘名聲在外,但貶多于褒……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這是許多人對馮蘊有了重新認識后,共同的疑。
但馮蘊自己卻知道,所謂的“能干”,其實并不稀罕。
是上輩子的教訓。
是阿母的言傳教和那數量龐大包羅萬象的書籍。
促使為了如今的馮蘊……
賀洽父子帶著文慧,一家子便是這天到花溪村來的。
他們帶著大件小件的禮,拜訪馮蘊,也看大長公主和濮縱。
賀洽去濮漪居住的“漪園”拜見大長公主時,文慧和賀傳棟便留在莊子里。
有一陣子沒見,文慧的臉長得圓潤了一些,笑容滿面,看樣子婚后過得不錯,拉著馮蘊便說起家常。
馮蘊問“你那婆婆被送離安渡,就當真沒有回來?”
文慧扯了扯角,似是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將笑容去了,低嗓子說道
“也不是不肯回,是公公不肯讓回來。說是要讓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說……”
馮蘊琢磨一下,這已經有段日子了,看來賀洽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要給賀夫人一點難堪的了。
“那楊三娘子呢?眼下如何了?”
文慧搖搖頭,“我不很知,那個宣平侯自賀府家宴暈厥,便生癔癥,渾不記得那些事,楊三娘也守口如瓶,如何審訊都不肯認,見人就說腹里的孩兒,是我家郎君的,牢獄里都傳遍了。說得多了,真有那些耳子的,相信的話……”
說到這里,眉目便黯下來。
“咬不死人膈應人。這是個寧肯害死自己,也要讓旁人不舒服的主兒,在那刺史府大獄里待著,這樣久了都不肯吐口……哼!竟是讓人生出幾分佩服來。”
“你可別急著佩服人家。”馮蘊瞥一眼,似笑非笑,“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咬死不認罪,說不定還能憑著楊家的姻親和肚里的孩子,求得一生機。一旦吐出真相,那可就什麼都完了。你當沒想明白嗎?”
文慧笑了笑,“娘子說得也是,這個婦人怪明,算計得明明白白,差點就著的道兒呢。”
馮蘊淡淡抿,沒有言語。
有時候太過聰明,才會干蠢事。
和文慧在宅里說了許久的話,賀傳棟便像回妻子娘家的婿似的,在莊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直到賀洽從漪園回來。
馮蘊擺了茶水在花廳,請賀洽父子座。
今日裴獗不在,只有一人出面接待。
馮蘊沒有提方才和文慧討論的事,不料賀洽卻主說起。
“那楊三娘子肚子越來越大了,一直關在獄中也不是個辦法……”
他看了看馮蘊的臉,嘆息一聲。
“對賀府不安好心,可拙荊對甚是疼,腹中胎兒也是無辜……”
馮蘊看他繞著彎子說許多,不說重點,低頭飲一口茶水,難以捉的笑了笑。
“大長公主當日將此事由刺史君置,刺史君便做得了主。怎麼想的,怎麼做就是。”
馮蘊是個溫和嫻靜的人,至在外人眼里如此。
賀洽認識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發脾氣。
可那雙的眼睛里流出來的笑,此刻落在自己的上,他卻覺得寒芒在背,額頭有些浮汗。
“方才在大長公主那邊,也曾說到此事。大長公主的意思,事過去這麼久,不宜再拖……”
頓了頓,他看馮蘊沒什麼表,心頭陡然一。
“宣平侯世子死亡,宣平侯癔癥不治,
宣平侯夫人也是多次求到太平園和刺史府,想保住那孩子……依我看,他們也算是遭到了報應……不如將楊三娘子給宣平侯夫人,待靜心安胎,產下麟兒再說?”
馮蘊對他的想法,毫不意外。
別看那個賀夫人被賀洽攆回了娘家,可是,賀洽還是念著夫妻分的,不會把事做得太絕。
更何況,宣平侯夫人當初能求到長門來,當然沒往大長公主府、刺史府走。
侯夫人也是名門出,有頭有腦的人,天天鬧騰,事也不好看。
馮蘊平靜地道“刺史君拿主意就是。”
賀洽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心里有稍許不安,垂著眼拿起茶盞,輕抿兩口,這才一嘆。
“那先就這麼辦吧。”
馮蘊笑著點頭,沒有多說。
賀洽看了看陪坐在側的賀傳棟小兩口,臉上又流出笑意,說了幾句小夫妻恩滿的逸事,對馮蘊這個“娘家人”,甚是尊重。
末了,文慧說在莊子里住兩天再回府,賀家父子也沒有多說什麼,留下一堆禮品,告辭離去了。
次日早上,馮蘊就得到消息,楊三娘子在刺史府大獄被宣平侯夫人接走了……
文慧聽說起,抿了抿,看上去不是很高興。
馮蘊知道的心思,不然也不會特地留在長門小住。
這是需要給賀家一個姿態的……
但不愿文慧糾纏在這些破事里,于是梳洗罷了,便邀同行。
“今日有一批煤球要運出村,我得去看看。橫豎你在莊子,陪我走走吧。”
文慧自是無不應允。
兩個人帶著幾個仆剛出門,管薇和阿萬就從房里出來了,看管薇的模樣是心打扮過的,阿萬倒是素凈,表有些不愿。
管薇笑著上前,對馮蘊躬行禮,又招呼了文慧,才道
“聽說煤球工坊要出煤球,我和阿萬也想跟娘子去湊個熱鬧……”
馮蘊瞥一眼,淡淡拂袖,笑著走在前面。
“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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