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村里的人都發現，里正娘子今日心極好。

許是做了一樁大生意的緣故，回家的路上，見到認識的人，都主打招呼，甚至特地繞到大長公主居住的漪園，和門外的母兩個說話。

濮漪看到來，很是高興，拉著又開始問東問西。

的房子雖然修好了，但很多布置都還是空著的，原是準備慢慢置辦，也沒想要長住，可大長公主來了，夸一句好，濮漪到鼓勵，就更是得意，恨不得一夜間弄得完完滿滿，討母親歡心。

“要說我這輩子，唯一靠自己辦的事，就是修這座漪園了……”

濮漪拉著馮蘊，瞥一眼大長公主，小聲道

“以前母親很夸我的，這兩日天天夸，夸得我都害臊了，怎麼著也得把宅子弄得更妥帖些才是……蘊娘，你得幫我呀。了”

馮蘊想到高價拿地，花的也是大長公主的錢，角微微一彎。

“有什麼需要我能做的，縣君盡管開口。”

濮漪眼睛一亮，拉著就房前屋后的跑，說的全是宅子的規劃，恰好馮蘊又帶了幾位姬，子對天然有其獨到，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八舌討論下來，濮漪滿意極了。

不知不覺到了晌午，濮漪留們下來吃飯。

姬們很是拘束，頻頻看馮蘊。

兩家隔得這麼近，們以為馮蘊會找個理由拒絕。

不料想都沒有想，便笑著應下。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濮漪當即讓仆婦去備膳，很是殷勤地張羅起來。

子剛直，以前在中京也沒幾個相得宜的閨中友，來往的也只有一個崔四娘子，還是因為多帶了一點親戚。

到了花溪，沒想到竟遇到這麼多投緣的小娘子。

大長公主為免郎們尷尬，沒有同席，們也樂得自在，說話全無遮攔，尤其幾口酒下肚，濮漪的臉頰都紅了。

“往后我便要長久的住在花溪村了，還各位姐妹……多多關照，多多關照……來，我敬你們……”

聽這聲音，已有微醺之意。

馮蘊按住的手，微微一笑。

“縣君先吃些菜吧。”

濮漪很固執，按住酒壺搖搖頭，醉眼蒙眬的看著。

“你讓我喝吧蘊娘……自從阿稚沒奴籍，許久沒有人陪我痛飲了。”

馮蘊看

著的表，慢慢松開了手。

濮漪眼睛突然一紅，“蘊娘，比起你們，我是不是很幸福……”

這答非所問的話，讓馮蘊不知道怎麼回答。

濮漪道“你看你的阿父，大將軍兵臨城下，他二話不說就將你獻出，你若是兒子，他是萬萬舍不得的……你看阿稚的父親也是如此，帶走兩個兒子，把們姐妹和母親都留在了中京……母親還是李丞相的嫡親閨呢，也不帶半點猶豫……”

李宗訓確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逃命的途中，拋棄兒和外孫，毫不意外。

幾個姬聽著濮漪期期艾艾的聲音，大概想到自己的可憐世，都多有些難。

酒愁腸，大家都上了緒。

唯獨馮蘊面容平靜，笑意不改。

“這世道子命運多舛，縣君確實幸運。”

至大長公主疼，對的好，一點也不亞于濮縱。

從這一點說，勝過了九的子。

濮漪抬頭，直視著，“你說這是為何？為何可憐的只有子？”

馮蘊微微一笑，“縣君去看過崔四娘子嗎？”

濮漪搖頭，眼睛里浮上一層霧氣。

“我憐惜，卻幫不了。與其相見，不如不見……”

馮蘊道“上有律法，也是無奈。父兄謀大逆，能活得一命，已是萬幸……”

濮漪重重點頭。

知道馮蘊說的是實話。

在崔稚出事之初，也想過要營救……

而大長公主也是這麼告訴的。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難過，心里很難過……”

扯著口，滿臉痛苦之意。

之前大長公主再三叮囑，不要對此流出太多的緒，以免招人閑話，于是平日里就裝得像沒事人一樣。

可酒一，悲傷就排山倒海。

“為何父兄的罪過，要一個全然不知事的子承擔？崔四從小生慣養，如何做得了奴，又

怎堪忍那萬般苦楚，我怕會想不開啊。”

馮蘊沉默片刻，替倒酒，沒有多說什麼。

有些事，不是能左右的。

尤其崔稚的問題牽扯到李宗訓，在兩朝對立的背景下，可以說是最大的政治問題……

和崔稚沒有那樣的，不便應這個聲。

從漪園回去，文慧、管薇和阿萬幾個人，眼圈都是紅紅的，好似都被緒染。

因為們的命運，其實還不如崔稚。

崔稚淪為奴，去的也是大戶人家，姿好還能被男主人看上，再生個孩子，說不定會有翻的一天。

們當初落到軍營，境況更是不堪。

如果沒有馮蘊……

想都不敢想今日會是如何。

阿萬一路低著頭在思考，甫一進門便突然向馮蘊請求。

“娘子，我想去碼頭支個煎餅攤子，做點小買賣。”

馮蘊微微側目，“怎麼突然想做買賣了？”

阿萬道“我不如管姬，會舞刀弄槍，不如文姬，能言善辯，不如南姬柴姬，好學勤勉，我甚至不如姜姬們幾個……在長門，在娘子的庇護下，我好吃好喝，卻不求上進，不能為娘子賺錢，心里有愧……”

說著已低下頭去。

“我出卑微，沒什麼本事，但也想靠自己做點事。我昨日看過了，碼頭人多，我支個小攤子，應是可行……”

馮蘊審視，“你想好了？支個小攤子可沒有想象的那樣輕松。尤其碼頭上，如今來來去去都是開鑿河渠的男子……”

阿萬搖搖頭，“我不怕。”

想了想，又真誠地看著馮蘊道“本錢我可以自己出，這些日子，莊子里發的工食，我都攢著，支個小攤足夠……我要是賺到錢了，全歸娘子……”

馮蘊笑了起來，“那如何使得？你憑本事賺到的錢，自然歸你自己所有。”

阿萬眼睛微微一瞪，張起來。

“娘子要是不收，那我做這個買賣就不得勁了……”

馮蘊思忖一下，“行，你想試試，就大膽去干。若是做得好，等碼頭的商鋪修起來，給你賃下一個，你來經營。不過有一點，須得注意安全。”

阿萬得到的首肯，就像干

了天大的事，滿臉喜悅地朝鞠了個躬，又做出一個用巾蒙臉的作，朝馮蘊眨個眼。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帶小桃和小去。”

當初李太后為惡心馮蘊賞賜給姬們的侍，馮蘊沒有干涉，照常跟在們邊，照顧起居。

這便是阿萬覺得難的原因。

莊子里人人都要干活，才能吃飯。

們雖然也去坊干點繡活，幾件裳，但干的是最輕松的活，還有侍照顧，可們卻不是裴獗的姬妾……

只有走出去，才能換一種活法。

文慧等人已經給們指明了正確的道路，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如今花溪村的變化，眼可見。

涌花溪村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濮漪高價買來的地，置辦的宅子不僅沒有賠錢，還大賺了一筆。

市面上已經把地炒到了天價，只要愿意出手，這一座靠近長門的大宅子，完全可以翻倍出手。

這個世道，錢是不值錢的，保值的資產才是錢……

整個西京朝的局勢，一眼可以穿。

從皇帝到百，都看雍懷王。

而雍懷王，自從把大將軍府邸用來改建皇帝離宮，就住在了花溪村，如今都被人在私底下笑稱“上門婿”了。

那還有什麼比挨著長門更保值更安全的地段？

整個十月，易最頻繁的不是碼頭上的那些小攤子，而是花溪村的地和房子……

總有一些沒眼力見兒的人，將自家的地賣出去。也總有一些有辦法的人，從中搗鼓大賺特賺……

馮蘊都看在眼里，但手上的地最多，卻沒有參與其中。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這天晚上，馮蘊正坐在書齋里等裴獗回來用飯，濮漪便風風火火地找到長門。

雙眼紅得好似要滴似的，看到馮蘊，眼淚就下來了。

“蘊娘，我剛得到消息，阿稚的母親不堪辱，在押送西京途中，含恨自縊了……阿稚帶著一個年的庶妹，眼下定是天不應，地不靈……”

濮漪直直盯著馮蘊，懇求出手。

“你救救，好不好？蘊娘，只有你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