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試著坐起,發現輕盈了許多,像是積攢了多年的汙垢被洗淨,有種說不出來的輕鬆。
姬蒼命侍琴和侍棋打水進來伺候,然後轉頭看向沈凝:“先洗漱一下,補湯已經熬好了,待會兒吃點,補補氣。”
沈凝定定打量著他片刻,眉頭微皺:“我怎麽覺得自己像是剛生完孩子的婦人?”
姬蒼表一頓,麵無表地開口:“可惜嫁給本王兩個月,夫人至今仍是完璧之,離生孩子還遠得很。”
沈凝眉頭微皺:“你不是此生無嗣嗎?我怎麽生?跟別的男人生一個,讓你做現的父親?”
“……這倒不用。”姬蒼噎了噎,“本王對孩子沒有執念。”
侍琴帶著兩個侍進來,端水的端水,拿服的拿服。
姬蒼退開幾步,讓侍琴們伺候沈凝洗漱,整個過程中,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沈凝,生怕虛弱之摔下床來。
洗漱結束,侍們退下。
侍棋端著補湯進來:“溫度剛剛好,王妃趁熱喝了吧。”
沈凝幹雙手,隻覺得一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心頭不知怎麽就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
雖然看起來像是在坐月子,但沒有生養過的到底對食的香味接度高,不會聞著味就覺得惡心。
姬蒼不知那一瞬間的念頭,接過碗,在床邊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口一口喂著沈凝。
沈凝邊吃邊打量著屋子,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錦麟院,大概是睡著時被姬蒼抱過來的。
“你下午一直守著我?”沈凝問道。
姬蒼嗯了一聲,專注地喂食。
沈凝淡道:“你自己的子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不適之?”
姬蒼下意識地搖頭,然而對上沈凝那雙平靜的眸子,他如實說道:“下午覺得有些累,趴這裏睡了半個時辰,醒來之後就好很多了。”
沈凝知道他輕描淡寫沒說實話。
解毒從來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過程,何況他的毒那麽刁鑽,上個月隻是用銀針了一些毒出來,他都要睡上半天,這次解毒是把骨頭裏的毒都了出來,無異於刮骨療傷。
不過姬蒼能忍,沈凝是知道的。
何況他們現在是大哥不說二哥,難兄難弟,誰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碗湯喝完,沈凝又出了一汗,急切地想沐浴,好好泡個熱水澡,換清爽的服。
若是浴桶裏能撒上一些新鮮花瓣就更好了。
不過還沒來得及提要求,姬蒼就先一步開了口,像是知道心裏想法似的
“你虛弱,暫時還不能沐浴。”他說著,表略微遲疑,“我讓侍琴送點熱水過來,給你如何?”
沈凝話到邊,不由又咽了回去。
姬蒼站起,去喊侍琴打水過來。
待沈凝一切收拾妥當,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這一夜不知不覺流逝大半。
換了服的沈凝靠在床頭:“你還不睡嗎?”
姬蒼抿看著:“我今晚想歇在這裏。”
沈凝挑眉:“趁人之危?”
姬蒼手著耳的發:“若你要這麽認為,我不否認。”
現在確實是最虛弱的時候,他強行留在這裏,反抗不得,所以確實有點趁人之危的意思。
沈凝道:“明日一早要不要上朝?”
姬蒼搖頭。
沈凝皺眉:“朝中沒事可做?”
“事很多,都安排下去了。”姬蒼聲音沉穩,仿佛任何時候都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南昭使臣有謝聽瀾應付,其他事有言卿塵和各部尚書安排,糧草正在籌集,軍中我已讓楚雲驍加訓練,兵該換的換,戰馬該添的添,到時一應裝備準備好,隻等你養好,就可以出征南昭。”
沈凝沉默了良久,才道:“姬蒼,我這幾天想了想,你的兵馬隻聽你的,我領兵不合適。”
“沒什麽不合適的。”姬蒼道,“如果我都聽你,我麾下的將士自然也——”
“我不是擔心這個。”沈凝淡淡一笑,“之前我跟你說過,我並不喜歡打仗,也沒有立軍功的想法,我的抱負和眼界本不如平遙長公主,何況主將跟麾下將士是需要磨合的,我不想浪費那麽多時間。”
有些事若做得有意義,就算困難重重也應該去做,而用軍權的歸屬和將士的命運來就某個人的功勳榮耀,則完全沒必要。
姬蒼沒說話,安靜地喂吃完一碗補品,把碗放在一旁,才斂眸道:“你是不忍心對南昭將士下手,他們之中可能有一多半人,曾經也是你麾下的將士。”
軍人保家衛國,不管是高高在上的主將,還是連名字都不上來的小兵,都是軍隊的一份子。
君王可以殺了主帥,奪去兵權,打甚至是鏟除主帥麾下的一些心腹將領,但是他不可能殺了軍隊裏的所有人,所以那些還活著的小兵可能早已換過好幾個主帥。
他們沒有話語權,有的隻是聽從將領調度的忠誠和服從,是對保家衛國的堅定不移。
沈凝要報仇的目標很明確,但不能親自斬殺曾經聽號令的兒郎,畢竟冤有頭債有主。
的仇人隻有韓珣和南昭皇帝,跟其他人無關,曾征戰沙場七年,最能理解軍人的不由己。
“人真是複雜的東西。”沈凝輕輕歎了口氣,“仇恨能讓人失去理智,泯滅良知,什麽都不管,一心想要複仇。可往往複仇之後才會發現,為了複仇製造太多殺戮,遠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姬蒼沉默片刻,緩緩握著的手:“夫人的善良和仁德是靠在骨子裏的,總是不由自主地憐憫著蒼生的無辜,倒我自慚形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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