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都夸順子有福氣,錦書手上擺弄著襟上掛的如意結,心想伴君如伴虎,說錯一句話,小命就沒了,不過人前風罷了,皇帝的子難琢磨,馬背上打天下的主,拽起文來只怕也不是等閑的,昨兒只和他說了幾句話,就覺得這人不好對付,順子上他跟前當差?苦差使!
大梅嘖嘖道,“咱們老佛爺心疼萬歲爺,前的好幾個人都是慈寧宮出去的。”
畫打哈哈,“就是!不知道下一個是誰呢!”
春榮半闔著眼前仰后合的打瞌睡,錦書讓了位置,低聲對道,“這會子不能睡,你先趴著打個盹吧!”
春榮嗯了聲,圈著手臂伏在炕桌上,錦書取了條氈子給搭上,剛收拾好,門外一個小太監探頭進來,大梅一看見他就笑嘻嘻的問,“喲,小祿公公,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
馮祿在人堆里搜尋,一面應道,“我陪著太子爺來給太皇太后磕頭……”走到錦書跟前拱了拱手,笑道,“姑娘新禧,太子爺讓我來問姑娘吉祥呢!太子爺今兒在老祖宗這兒用膳,這會子在東偏殿讀書,咱們來的時候沒帶人伺候,勞姑娘駕過去端個茶遞個水什麼的,回頭太子爺有賞。”
眾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沒人打趣,紛紛悶頭喝粥吃春盤,錦書無奈應了,只得垂著手跟了出去。
第十六章 伴我微
東偏殿里也有地炕,熱呼呼的一室如春,雕花門邊供的一盆臘梅開得正盛,打起簾,暖氣夾帶著的香氣撲面而來,盡南墻的條桌上擺了一只鎏金香爐,里頭的塔子燃著,有裊裊的煙流轉著升起,也不知薰的什麼香,和這臘梅的味道一沖,倒把那清香弄混了。
太子在書桌前執書而坐,見錦書進來,便放下書站了起來。他穿著天青的竹紋夾袍子,外頭罩了件翻泥金皮馬褂,頭上戴著八梁白玉束發冠,朝淡淡的笑,眉眼都舒展開來,朗朗清舉,愈發顯得俊秀溫文。
錦書規矩的肅了肅,他出手虛扶了一把,只道,“免禮吧,沒人的時候不興這個。”
門邊站著的馮祿不由悻悻然鼻子,心道什麼沒人的時候?我這麼大個人主子沒看見嗎?還是給我打暗號打發我出去呢?細一掂量,還是出去吧,太子爺有話要說,自己杵在跟前礙眼,到廊子的滴水下候著,太子爺也不會磨不開面子,想說什麼,想干什麼,只管盡吧,萬一太皇太后那兒有什麼靜,自己也好早一步通知屋里的人,這才是做奴才的本份。
想著就要往外退,太子瞥了他一眼,“先別忙走。”指了指那個香爐,“把那個給我弄出去,我聞不慣這味兒。”
馮祿躬道是,捧著那獅子鎏金香爐座就出去了。
太子語氣溫和,看著道,“你在老佛爺這里好不好?下頭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錦書垂著兩手道,“多謝太子爺關心,奴才一切都好。”
太子點頭,也沒計較這種刻意遵守的尊卑禮儀,自顧自道,“我總想來瞧你,可人多眼雜,又不能近說話,今兒初一,宮里的規矩松些,我也管不得別人怎麼看了……”
錦書越聽越不對勁,心怦怦的提了起來,只裝木訥,緘口不語。
太子站在離兩步遠的地方,上有如蘭的味道,在這滿室清香中,如醍醐似的沁人心脾。打眼過去,弱柳扶風一般的,俏生生的立著,因袍子有些大吧,腰里看著空落落的,更添了三分弱。太子怡然自得的笑了笑,心想何等的有趣,這麼溫的長相,偏生了副剛強執拗的子,要是能示個弱,個笑臉,那又是怎樣好的景啊!
從腰帶上掛的荷包里取出一只鐲子遞過去,抿了抿,略顯報的低語,“這是我逛四九城時淘換來的,看著水頭足就買來送你,你收著吧,宮里不記檔的。”
錦書頗意外,抬頭看他,他表不自在,臉微紅,全然沒有以往老的架勢,顯出和年紀相仿的青,一手托著那只翠綠的鐲子,另一只手垂在側,握了放,放了又握,似乎是張到了極點。
張了張,“太子爺做什麼要送奴才東西?奴才不起。”
太子見目盈盈如秋水,話雖疏離,神卻了許多,心下歡喜,便道,“我前兒上琉璃場,正見個潦倒的秀才變賣家私,我看這鐲子好,從前聽我皇祖母說過,這種翠中帶翡的極見,什麼富貴玉堂春,我原想買一對的,可惜只剩一只了,也沒多想,就買下來了,想著送給你……”
錦書搖頭道,“奴才無功不祿,不敢收太子爺的東西。”
太子一怔,急道,“就當我賞你的,謝謝你陪我說了這麼會子話,謝謝你愿意搭理我。”不由分說拉過的手,把鐲子套在了的腕子上,只覺目炫,那碧綠的流映著雪白的皮煞是好看。
太子一時忘,便攥著的手指不放,錦書掙了兩下沒能掙,急之下面紅耳赤的低呼,“快些放手!”
太子回了神,慌忙松開的手,尷尬得左右不是,又怕不肯收,囁嚅道,“別拔下來,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看在小時候的份吧,別和我這麼見外。這大過年的,就是不相干的人還道個新禧呢,你全當我是個舊友,贈了禮敘敘家常,也是使得的。”
錦書捂著那鐲子,吶吶道,“奴才沒有東西回贈,況且我要當差的,戴著沒法子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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