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臉上發燙,忙低下頭去。他的心思自己明白,只是唯恐回報不了他什麼,白他了那份心。
一旁的馮祿牙酸不已,萬沒想到素日里說起納妃的事鋸葫蘆的太子,在錦書面前這麼能說會道,那一字字一句句出來的關切,就跟蛛網子似的纏繞,他要是個孩兒,早就倒了半邊了,且看錦書怎麼說,要是有那麼點兒意思,不論上頭再怎麼不樂意,好事就已經了一大半了。
太子給馮祿使眼,馮祿立馬上前收拾碗筷,一面道,“錦姑娘放心吧,太子爺吩咐要最好的松柏,我昨兒上后海那片去了,巧看見一片松海,遮天蔽日的足有三千多棵,里頭的樹又高又壯,移過去栽種再合適不過……其實真要和你細說了又怕你傷心,不知怎麼的,神道兩邊的石象生和華表都殘破了,問了守陵的太監,開始他還支支吾吾的,后來我一通威嚇才說出來的,據說上年雨水多,還老遇著響雷的天氣,那雷也怪,總往寶頂上劈,三番四次的下來,寶頂倒沒事兒,神道上的石象生就遭了殃,聽著話頭子是說那十二對石象生和兩對華表代替寶頂了過。”
錦書失了魂一般的癱坐在靠背椅上,忍不住埋下臉輕輕飲泣。犯了多大的過錯,死后也不得安生,怎麼還要挨雷劈呢?難道活該被宇文瀾舟篡位不?過了這麼多年,江山也改了姓,縱然有十萬分的過錯,如今人沒了,也該煙消云散了,老天爺為什麼還是不依不饒的!
太子抿漠然站著,在他看來是該醍醐的時候就要當頭棒喝才對,雖然不聲不響,心里的恨有多深,就算不問也知道。泰陵的石象生和華表被雷劈了是真事,至于是不是替寶頂過,也是人云亦云,授意馮祿在面前提起就是要知道,連天都認同大英,也該卸下包袱好好過的日子了,腦子里裝滿了恨作不得飯吃,不過苦了自己罷了。
馮祿見勢不妙忙開解道,“怪我快,早知道就不讓你知道了。你快別哭,太子爺吩咐了,神道上但凡損壞的東西都照原樣修繕,天暖和起來就開工,到十月里也該差不多了。”
錦書轉過去拿帕子眼睛,齉著鼻子道,“奴才失儀了,太子爺別怪罪。你要重新整修泰陵,要是萬歲爺知道了怕會震怒,到時候連累你怎麼好。”
太子笑道,“這個你別擔心,我一早就遞了折子上去,皇父也是贊同的,朝堂上臣工們皆反對,皇父很是不悅,最后只說容后再議,想來就是默認了,這會子先張羅,該采買的要備足,等欽天監定下時候就開工。”
錦書微發怔,皇帝也答應了?替前朝皇帝修繕陵寢的事歷朝歷代都有過,不過按著宇文瀾舟的冷酷子,能他點頭著實不容易。
太子放下箭袖整了整馬褂,只道,“我要回去了,下半晌還有課業,回頭皇父要來問的。”
錦書唔了一聲,起送他至門口,他走了兩步回頭看,輕聲說,“進去吧,外頭冷,我得了空再來看你。”
錦書點點頭,看著他走到甬道盡頭,拐個彎就不見了。
茫然仰,細的雨落在臉上,落進眼睛里,天那樣暗,雨意纏綿,似乎下不到頭。
第三十八章 把言閑語
宇文氏原先封地在南苑,論起出,該當是北地人才對,所以正月初五看得重。迎財神嘛,馬虎不得,皇帝本來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了,千里河山萬里疆土盡在我手,什麼都有了,就祈求風調雨順錢糧滿倉。錦書踏進了慈寧宮便聽門上小太監竊竊在議論,所說初五晚上的陣仗排得大,升平署心備了細樂和段子,皇親命婦都宮來,算是新年里的頭場家宴。
錦書往偏殿上值替換春榮,可巧壽康宮的兩位老太妃來瞧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很是高興,招呼春榮和苓子同來伺候,三位老祖宗閑適的吸上兩鍋煙,拉拉家常,不覺已到未正,崔貴祥來請旨,到了加餐的時候,問老祖宗傳不傳膳,太皇太后點頭,留兩位老太妃一同用膳。
宮里的常年只吃兩頓,午膳在巳正前后,晚膳定在酉時,未正和戌時另有加餐。伺候膳食是太監的差事,宮不得手,春榮便領著錦書們悄悄退到值房里去,春榮掩著哈欠連連,苓子嘆道,“真是活罪!快趕趟兒睡會子吧,這麼熬下去子也扛不住,晚上還有你忙的,前前后后那麼些事要打理,缺了你真不行。”
錦書大大的愧疚起來,期期艾艾道,“都怪我,全是為了我,我到慈寧宮來沒給姑姑分憂,倒添了很多麻煩。”
春榮和苓子互看一眼,笑道,“別這麼說,咱們做奴才的都這樣,誰能保管睡夠了呢!今兒是個特例,就為了晚上的大宴,大家都不得歇,你也逃不了,雖不在敬煙上,前后要伺候的多,怕是要忙到子時去呢!”
苓子問,“上半晌睡好了嗎?我瞧著怎麼蔫蔫的,像了的青條。”
錦書勉力笑了笑,應道,“我有個病,白天睡不著,大概是沒倦了吧!說起青條,年下領的煙快用完了,要不我尋個時候上造辦去一趟吧,拿了牌子好上庫里領去。”
春榮往炕上一橫,閉著眼,枕著鎖子靠背道,“用不上你,讓小太監領去就是了,外頭凍得腦子發僵,何苦那份罪。”
苓子也說,“該得懶耍的時候也別含糊,你瞧我,以前火石絨讓外頭送進來,火眉子還是你的呢,能省事兒的就別自己手,一張,囑咐下面的就,樣樣親力親為,生出二十個手指頭來都不夠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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