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懿康這才松了口氣。
室中。
因著病中之人怕冷,屋里放了好幾個火盆,三皇子燕辭無力的倚在床頭,頭發凌的攏在后,蠟黃的面上盡是行將就木的衰敗之,雙眼半合著,眼窩凹陷,整個人已經瘦了一把骨頭,若非是削瘦的膛還細微的起伏著,已然沒有半分活氣。
長久的病痛已然磨掉了他從前的爽朗,他再不是那個在獵場上馳騁,雙箭并亦箭箭正中靶心,散發著活力的大好男兒了。
三皇子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沉重的眼皮抬了起,見著是燕辭云,面上并無太多表,只是氣若游的道:“坐吧。”
燕辭云在床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半垂著目,并未開口。
“人生真是百轉千回……風水流轉。小的時候你病怏怏的,母妃總是多疼你一些,我心里每每不甘,明明我才是更值得驕傲的那一個,你又瘦又小,子還古怪,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討厭你……”
燕辭云淡淡的扯了角,沉聲道:“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你不滿母妃偏于我,卻不知,我心底里,是如何瘋狂的嫉妒著你的健康。那一年母妃在宮外發了痘,你策馬出宮去探病,我卻只能如一個廢人般除了等待什麼都不能做,我當時覺得,我死了就好了,我死了母妃便再不會為我憂心……”
三皇子輕聲笑了笑,一雙眼怔忡的著眼前的虛空,幽幽的道:“如今躺在病床上要死的人,卻換了我……”
燕辭云緩緩抬目凝視著他,半晌,道:“我都能活下來,三皇兄,你也不該放棄希。”
“活下去……就算活下去又有什麼指,戰敗之人,灰頭土臉的回來,父皇對我失頂,我在京中已然面無存,還有詩韻……的眼里心里本就沒有我,我也再沒有資格似往昔一般求我,從前的我人前越是風,如今的我便越是慘淡,呵……也許我應該死在那一場戰事中的,茍且生至今,換來的也不過都是凄涼而已。”
燕辭云著三皇子枯槁的神,置于膝上的拳頭微微了。
“三皇兄,是你太爭強好勝……輸了戰事又如何,唐詩韻不肯看向你又如何,這些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三皇子忽然一改之前虛浮的聲線,仿佛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喊出了這一聲。
燕辭云見著三皇子緒略帶了幾分激,偏開了目,平和的道:“三皇兄,你尚在病中……是我不該說這些個。”
三皇子呼吸起伏著,搖著頭,道:“不,我要說……你我兄弟一場,卻從未說過半句心底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六皇弟,你讓我說完……”
燕辭云微蹙了眉,顯然是有些擔心三皇子的狀況。
三皇子輕聲笑了下,略略平復了,虛弱的道:“你放心,我自己的子自己有數,現下還死不了……你剛剛說,那些有那麼重要嗎?六皇弟,我想問你一句,你就不曾為這世上的一個人,一樣東西,執著過嗎?為了這份執著,便是犧牲命也在所不辭……”
燕辭云目微,并未答話。
作者有話說:
第118章
三皇子便從燕辭云的神中瞧出了答案。
“你有你的執著,而對于我來說,那些就是我的執著。自小,我便是父皇所有子嗣中最出的那一個,騎馬箭也好,舞刀弄槍也好,我都他人一頭……四皇弟不過是于文章上有些才華,可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父皇并不是很屬意于他,若非他的后有皇后,本不是我的對手……”
也許他就是爭強好勝,但這份春風得意,這份驕傲,便是他的執著。
燕辭云不想他的緒再度起什麼波瀾,便未再搭話,沉默了半晌,忽道:“唐詩韻那邊還沒靜,可要我著人去請過來與你一見?”
“詩韻……”
三皇子的目變得悠長而繾綣,許久,他淡淡的道:“不必了。”
“也是現下里還沒得著消息,待會兒知道你醒了自然就會來了。”
三皇子靜默著,緩緩的笑了,這一笑中含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是將死之人對之一字的看,無奈而釋然。
“告訴母妃,不要讓過來了。”
他微笑著合上雙目,極輕的道:“心中不曾有我,與其看因著可憐我要死了而掉上幾滴眼淚,倒不如就讓記著我好時的模樣,讓想起我時,還是那個策馬揚鞭,鮮怒馬的大好男兒……”
燕辭云低低的回道:“好,我會轉告母妃的。”
“說起唐詩韻……有個疑,這些年一直在我心里。我記得那一年本是要和祁懿訂親的,是你跑去和太后說,你和四皇弟一樣慕,第二天又來找我飲茶,故意告訴我你喜歡詩韻,并且已經求了太后的恩典要讓改嫁給你,言語間很是得意……
我當時本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你的那番話點醒了我,我本就不滿母妃的被你搶走,如今你又來搶詩韻,實在忍無可忍,便同樣去求了太后……太后見三個皇子都心系詩韻,擔心他日因之一事導致兄弟不和,出了禍事,最后才出面,阻止了給唐詩韻議親。”
說著,他向燕辭云,道:“如今看來,你本就不喜歡唐詩韻,你當年的目的不過是阻止與祁懿訂親而已。可我這許多年來都百思不得其解,嫁給祁懿,于祁家,于你,都是百利無一害的事,你究竟為何容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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