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虞念是在老宅裏睡的。

曾幾何時虞念在想，自己那麽執著想要贖回老宅是為了什麽？哪怕真就贖回，現如今的虞家也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虞家了，為他們遮風擋雨的人已經不在，老宅對於的意義還剩下什麽呢？

徒留傷悲罷了。

所以這也是後來放棄了老宅的原因。

可還是低估了自己對老宅的。

哪怕這裏麵已是人非，可這裏的每一花一木，每一個角落，隨意什麽地方都能說出很多回憶來。

這晚虞念就跟個孩子似的，如數家珍，拉著江年宴在老宅裏邊走邊回憶過往。

因為這一刻虞念才突然意識到，能跟一樣對這個老宅子有共同回憶的人已經之又了，除了虞倦洲，就隻剩下江年宴。

南瓜車又回來了。

虞念在南瓜車前看了很久，確保這就是老宅裏原有的南瓜車，可這車也曾經在江年宴家裏出現過。

“所以，南瓜車是又運回來了？”問。

江年宴站在後，“是。”

“為什麽？”虞念隨口問了句。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問。

江年宴抬手，從後輕輕箍住的肩膀，“因為這個宅子始終要還給你的，所以這裏的所有東西都不能。”

虞念轉頭看著他。

許久後突然問，“你住的地方跟老宅很像，為什麽？你不是很痛恨虞家嗎？”

江年宴看著良久，抬手輕捋了的額前發，低聲說，“因為你，我可以不痛恨了。”

虞念一怔。

江年宴的手改了方向，輕拍了拍的頭。

他的住所很多地方都在模仿老宅，尤其是老宅的花園，幾乎是一比一複原。他近乎執著的這麽做，甚至千裏迢迢將最喜歡的南瓜車運到了北市。

他跟自己說，這是告訴他自己不能忘記。

不能忘記所有對不起他的人，不能忘記自己曾經的經曆。

可一切都布置好後，江年宴卻很待在家裏了，寧可住酒店。

尤其是花園。

他幾乎就沒怎麽踏足過。

因為跟老宅裏的花園太相似，他置其中總會想到過往，想到虞念小時候的樣子。

他還會習慣往上看，卻發現已不再是那個趴著的窗子了。

這種覺竟讓他惶恐。

漸漸的他會遲疑，自己這麽費心費力地搭建一切，到底是不想忘記什麽？

後來他沒強迫虞念住他家裏。

因為江年宴怕失。

怕原本記憶裏的一切都會被現實的是人非擊垮。

虞念離開後，他在花園裏坐了好久，久到老劉都以為他要石化了。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其實他心所執著的不過就是一份過往罷了。

一份關於他和虞念的過往。

虞念抬手南瓜車的時候手指有點。

想到的不是小時候，而是在北市發生的事。

在南瓜車上發生的事。

虞念驀地回手，過往的那份記憶令很不舒服。

想走。

江年宴卻輕輕箍著的肩膀沒放手，在耳邊低語，“要不要坐上去？”

“不要。”虞念條件反。

江年宴被的反應逗笑，“這麽害怕？”

虞念臉頰一燙，“哪有？”

幸好有夜遮擋。

江年宴激，“沒有？那怎麽不敢坐上去？”

虞念豈會不知道這點？

坐就坐。

既然過往已雲煙，又何必被過往所累？

進了南瓜車。

這一刻竟又覺得人在從前了。

在從前的虞家。

抬手輕。

著著，突然發現了異樣。

之前是在南瓜車上刻著字的。

現如今字沒了。

“寫給湛川的吧。”江年宴雙手控著南瓜車，俯看著。

虞念一激靈，抬眼看他，“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是。”

“什麽時候知道的？”

江年宴抬手，輕輕一彈的額頭，“你刻上去的時候。”

虞念恍惚。

果然，曾經的暗都被他如數看在眼裏的。

“既然這裏所有的一切都還原了，那些字呢？”虞念問。

江年宴回答得很自然，“抹掉了。”

“你幹的？”

“當然。”

“為什麽？”

江年宴的臉再往下了呀，對上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宅子是我弄回來的，要的就是你我的記憶，我為什麽還要留著你暗他人的證據？看著就鬧心。”

虞念微微一怔，又思忖片刻，“江年宴，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

“承讓。”江年宴說著起繞到南瓜車後，“坐好，腳收回去。”

跟從前一樣，叮囑。

虞念就照做了。

江年宴輕輕一推南瓜車，悠悠擺了。

南市到了這個月份氣溫最好，夜後不冷不熱的，風拂過麵十分舒服。

不像上次在北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緣故，就覺得好冷。

虞念在南瓜車裏說，“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讓你推南瓜車，推了好久。”

“那次你睡著了。”江年宴記得一清二楚的。

虞念應激過。

當他將虞念從學長手裏帶回家之後，宿宿做噩夢，然後醒了就失眠。

老宅前前後後都不知道請了多心理醫生來，無濟於事。

直到有一天虞念在南瓜車裏，他就默默跟在後麵，見進了南瓜車後就問，要推嗎？

虞念當時沉默了好久，久到他都以為不會回答，就聽輕輕嗯了一聲。

他就推著南瓜車，很輕的手勁，跟尋常一樣。

南瓜車裏很安靜，直到他意識到是在裏麵睡著了，但也沒停了作。

就這樣他輕輕推著南瓜車，車子啊的就跟搖籃似的，直到在裏麵足足睡了個好覺。

虞念輕聲說，“我覺得那次該是我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江年宴說，“是，當時你沒做噩夢。”

就是他一直推，一直推，推了一整夜。

虞念在南瓜車裏低低笑了，“我那時候……也是矯的。”

的聲音很低很輕，如喃喃，又像是說給江年宴聽。

是啊，多矯啊。

現在想想過往的許多事都矯的，還是經曆得了，以至於那時候但凡一點風雨就以為天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