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深五點準時下班,匆匆進電梯,程洵在一旁匯報,“何小姐懷孕在二公子的圈子小范圍傳播,知的林家、鄭家比較守口如瓶,王太太和張氏集團的高管太太私下議論,范助理出面警告了,二公子對何小姐保護得很好。”
“梁遲徽不會浪費這張王牌,他會在最值得派上用場的時候,亮出它。”
“威脅您?”
電梯數字不斷下降,停在b2。
梁紀深在中海集團存放了一輛大空間的suv轎車,方便去外市出差,許久不開了,月初車庫又檢修刷,車頂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從后備箱拖出一個棒球,棒頭捆住防雨布,略清理著車窗,“不只是威脅我,人質是孕婦,趙凱也要顧忌安危,梁家的太太和長孫一尸兩命,是警方的重大失誤。”
程洵拉車門,“我馬上通知趙局,您注意安全。”
梁紀深坐進后座,保鏢在駕駛位試了試方向盤的手和風擋的視野,“只要發現了佟二的蹤跡,我會給你信號,趙凱去抓人,我撤手。”
“我知道,佟二在鹽湖小吃街畢竟是您的猜測,不能貿然打草驚蛇,您先蹚蹚路,有確鑿的消息了,趙局出才是名正言順。”程洵目送這輛車駛離車庫。
與此同時,梁遲徽的車也開出碧璽公館。
抄近道朝西南方疾馳。
七點半。
鹽湖港口所有船舶停泊靠岸,汽笛冒出一陣陣白煙。
天際彌漫著大片大片的火燒云,落日余暉籠罩在海平面,是風暴來臨前詭異的寧靜。
梁紀深挪開廚房灶臺旁的餐櫥,果然是一扇泛黃的木門。
服務員戰戰兢兢,“是經理...他在里面藏了一個瘸子,平時打掃衛生,也不發工資,我們幾個只好服從。”
梁紀深沒有刁難這些服務員,“帶路。”
穿梭過小木門,是老式的水泥胡同,連接著四棟城中村的筒子樓,一棟九層,一層十二戶,樓道沒窗戶,鞋子和外賣盒混在一起臭氣哄哄。
小吃街的服務員、廚師、保潔員,凡是外地人,全部租住在筒子樓。
推開401的防盜門,撲面而來的腥氣,地上糟糟的,狼藉中躺著一個男人,個頭不高,面黃瘦,正是佟二。
佟二一眼認出梁紀深,驚慌失措爬起來,妄圖跳窗逃跑。
梁紀深一把拽住他領,“你跑得了嗎?你忘了我是干什麼的了!腳利索的人也跑不過我,何況是你。”
“你私闖民宅!”他嘶吼。
梁紀深牢牢地摁住他,“這里不是民宅,是嫌犯的窩藏點。”
“我打算自首的...”佟二哆哆嗦嗦,“你為什麼不給我自首的機會!”
“你手上有何晉平的債,自首與被捕都是死刑。”梁紀深兇猛一甩,佟二踉蹌跌回地上,他四肢一點點癱了,雙目呆滯無神,破舊的氤氳開污漬。
嚇尿了。
這就是抓現行的好了。
嫌犯自首往往有心理準備,特別是佟二,在梁遲徽的授意下自首,該代什麼,該瞞什麼,他腦海已經反復彩排,預設,演練,不易攻破他的防線,猝不及防的突擊是最易攻破的。
梁紀深環顧這間宿舍,有四張床,佟二是打地鋪的,被褥踩了一堆臟腳印,顯然,員工合伙排欺負他這個殘疾人。
他是逃犯,千方百計乞求梁遲徽的庇護,敢怒不敢言。
一旦惹事,梁遲徽厭惡他,不管他了,他徹底走投無路了。
梁紀深站在他面前,“你自首,有幕后主謀指使你嗎?”
“沒有。”既然必死無疑,佟二也豁出去了。
“突然想通了,不愿意躲了,所以自首是嗎?”
佟二視死如歸,“對。”
“認識梁遲徽嗎?”
“有耳聞,不認識。”
梁紀深笑著,“倪紅呢?”
“認識,倪總是我的直屬上級,親自結賬的,五十萬現金。”
“倪紅和你們提過梁遲徽嗎?”
佟二躺在那,“提過。”
“這種日子過多久了。”梁紀深話鋒一轉,佟二一愣。
平平靜靜的,像老友會面聊天,“人不人鬼不鬼,乞丐討生活,過街老鼠一樣的日子,你堅持多久了?”
佟二面發青。
“從2月份開始對嗎?”梁紀深伏低,佟二僵直,“梁遲徽養了一匹小馬駒,在云海樓的辦公室又養了一只鸚鵡,每天從草原空運的牧草,國外進口飼料,你這條命在他眼里連畜生都不如,包括你的大嫂李小蓉,嫁給佟大住了十年的平房,如今有自建房,全套的新家,很知足了,可你清楚嗎?梁遲徽的小馬駒住在價值七千萬的碧璽公館,有保姆伺候。”
佟二面越來越青了。
“你一死,你大嫂是什麼下場。”梁紀深字字誅心,“梁遲徽承諾養一輩子,你相信嗎?他不兌現諾言,你大嫂去告他,在冀省告得贏他嗎?一個冷寡的男人,你將弱勢的家人托付他,是最愚蠢的。”
在佟二的心窩子了,他劇烈搐,瞳孔渙散,大口息。
“托付給警方,托付我,李小蓉才有保障。”
警笛這時呼嘯著包圍了鹽湖街巷。
梁紀深走出宿舍,一撥警員當場拷住佟二,押送上警車。
......
何桑今晚始終心神不寧,沒有回屋睡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凌晨兩點,一簇車燈照在玻璃上,照得眼皮發麻。
熄火的靜不小,保姆也醒了,走出傭人房,打開玄關大門。
梁遲徽穿著一套深系的商務裝,整個人氣場消沉至極。
“何小姐非要在客廳等您,不肯上樓休息,我也勸不聽。”保姆整理好梁遲徽的西裝,“何小姐年輕,這年紀的小姑娘是男人捧著的,這麼會疼人,不多見呢。”
何桑一言不發看著梁遲徽。
市區分明沒下雨,他漉漉的,大約從港口、湖邊回來,一潤的水汽味。
“你應酬了?”
梁遲徽眼神向,仿佛長滿了形的針刺,皮莫名地一痛。
客廳沒開燈,臺擺著一盞小琉璃燈球,微醺的炭黃。
男人逆而立,不聲不響。
保姆問,“您吃宵夜嗎?”
“你退下吧。”他神淡若無味,辨不明是喜是憂。
保姆關上傭人房的門。
“宵夜是蓮藕排骨湯,我煲的。”何桑上前一步,“你嘗嘗嗎?”
梁遲徽又注視了好半晌,他乏了,著眉骨,“沏茶吧。”
“喝茶失眠,喝梨湯吧,蘇姐燉了梨湯,你煙,梨湯清肺。”何桑小心翼翼,總覺得他的脾氣在瀕臨發的邊緣。
他坐下,“你喝了嗎。”
“營養師不讓我吃梨,蒸了蘋果,蒸很甜。”
梁遲徽摘掉領帶,纏繞在小臂,他襯衫袖卷到手肘,小臂,酒紅領帶和白皙的皮彩對比鮮明,線越晦暗,越是張力的味道。
“我稍后加班,喝茶提神。”
何桑乖巧去廚房泡茶,梁遲徽目定格在地板的一團影,是燈罩的形狀。
他眼底是幽深無盡的漆黑,翻涌著駭浪。
何桑端了茶杯返回客廳,影子緩緩覆蓋在影上。
一團大的,吞噬了一團小的。
腔震的憤怒在這一刻也吞噬了梁遲徽的理智。
他接過杯子的一霎,順勢住何桑手腕。
何桑雖然圓潤了許多,終歸底子太薄,太瘦,骨骼又小,上去細細,好似要折斷。
這樣無辜,無害,孱弱的人。
把他這艘船活生生鉆出一個。
梁遲徽掌心落在臉上,霸道包裹住,指腹挲著眼尾,他指溫是深夜的涼意。
那一涼意漸漸變了寒意。
寒到骨頭里。
何桑不一激靈。
“遲徽——”
話音盤旋在舌尖,沒來得及講完整,一掌劃過臉蛋。
男人作幅度大,力道卻是輕輕的,以致于恍惚了,分不清是一掌,還是他手。
捂住左臉,又一遍喚他名字,“遲徽。”
“你一共出賣了我三次,我不回家,不見你,但我過你一手指頭嗎?我罵過你一個字嗎?”男人面目冷漠,沒有,沒有語氣,像一在冰天雪地里剛解凍完的機。
何桑明白了,他不是手,真是一掌。
他不舍打太狠,克制著搧了。
梁遲徽的搏斗功夫并不遜在一線磨礪過的梁紀深,他連一分力也沒用,否則哪怕他的一分力,足夠搧趴下,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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